項心慈心里閃過一絲厭煩,她最不喜歡一看就陽光心善的姑娘。
容度遠遠的看著玩到一起的幾人,無奈又想笑,以為她會一個人坐到這些人離開,原來她也會試著與人交往,從剛剛的生疏到笑的肆意開心。
容度本想讓屬下去找她過來,如今見她與同齡人說的開懷,反而不忍打擾她了。
“真的,汪姐姐的棋藝可厲害了。”
汪棋急忙擺手,羞澀垂下頭:“沒有,沒有。”她只是因為名字里有個棋字,父親又在國子監教授算學,在圍棋上比較用心。
論厲害絕對談不上,柳小姐、項大小姐、鐘小姐才是各種高手,她當不起一句厲害的。
項心慈看著她真心實意謙讓的樣子,眉宇間溫柔又幸福,定是千恩萬寵長大的姑娘家,眼角悠悠移開,不置可否 “小七,你看過菊林山嗎?菊林山的棋局一年開一次,我們棋姐姐能進前十呢,男子那邊如果贏了魁首能拿到豐厚的獎勵。”往往是各路學子爭相表現的地方。
“啊,是嗎?不知道,我第一次出門。”神色天真又好奇。
“那我們帶小七去看吧,去看。”
項心慈被推擠著起身。紫光流轉,長發如瀑,精雕玉琢的五官越發美的神圣。
汪棋才發現一個大問題:“你自己一個人出門的嗎?”
“不是,與家中兄長、姐妹,還有未婚夫。”
不知道哪個詞戳中了在場女孩的羞澀點,都羞紅了臉:“那我們帶走你……”
“無礙。”說著看了容度的方向一眼。
容度目不轉睛的看著她。
大路一頭的戲樓外一片喧鬧,叫好聲此起彼伏。
明西洛抱起看不見的小妹,抬頭間看到了在酒樓飲茶的世子,這樣的場合世子會來應該是陪著柳小姐,他又移開目光,將戲臺上的青衣指給妹妹看。
叫賣聲、雜耍聲、比肩接踵的熱鬧氛圍似乎沖破層層深林,帶著煙火氣也傳了近來。
楓林漸漸落在后面,一行人有說有笑的前行。
李怡芩靜了一下,瞬間揪住項心慈的衣袖,羞澀的垂下頭。
項心慈才發現她們到了千菊山,成片成片的菊海,組成各種各樣的形狀,高的有三人來高,寬的猶如山巒,成片成片的一直開入深不見底的叢林中,如果剛才是紅色與綠色的視野,現在就是成片成片的黃,游客如織,美不勝收。
不過,李怡芩羞澀的原因應該是對面走來的青年,總不能是這片菊海。
那人也看到了她們,愣了一下,急忙退了開去。
項心慈:“誰?”
可能是剛剛聽對方說未婚夫說的坦誠,李怡芩的羞澀也勇敢了一些:“我表哥,舅母前段時間來我家提親了……”羞的不行。
項心慈溫柔的點點頭:“答應了?”
“還沒。”更羞澀了。
難怪退那么快:“那就是不可能了,你母親看不上對方的家世。”
“啊?”李小姐驚愕不已,臉色有些不對。揪著她衣袖的手松開,有些回不過神來。
項心慈好心提醒:“她們快走遠了。”
李怡芩整個人木木的跟上,沒,沒同意嗎?
項心慈跟上大家的腳步,見大家停在這里有些不解:“到了嗎?”
“噓,小點聲。”女孩急忙拉住她,神色間帶著羨慕,小聲道:“我們剛剛碰到柳小姐了,汪姐姐正在跟她們說話,我們等一等。”
“柳雪飛?”
女孩趕緊讓她小點聲,柳小姐的名諱不要隨便叫。
柳雪飛聽到有人叫她,轉頭看過去,眉目溫潤含笑,輕紗羅裙,貴不可言。
項心慈也看過去,沉淵填海的目光平靜、漫漫長路后的神色無波。她見她太多次,給過她重擊、挑撥過她的親事,讓她從天上墜入地下,陷害她從不手軟。
成事后的柳雪飛也曾恨自己入骨,聯合言官要致自己與死地,后來兩人均對彼此不屑于顧,只因,道不同不相為謀,她看不起自己,自己也未必愿意看她。
如今煙雨化霧、秋光明媚,一切都不曾發生。
柳雪飛疑惑的看著對方,眉眼間都是笑意,好漂亮的小姑娘,但她不記得見過對方?
項心慈也能平靜的看她,并不像當初,只一眼,就讓她有土崩瓦解的恐懼,呵呵,這就是差距。
她重活一世才能站在她面前不見怯色,她卻始終如一,永遠寬和大度,不驕不嫉,即便面對美色,也不會自亂陣腳,有她自己的智慧和道理。
柳雪飛溫柔的開口,唯恐嚇到了她,對著在一眾八九品小官中的女子也依舊平和尊重,不見一絲高高在上:“我們可曾見過?”聲音親近,帶著天然的親和力,并不為她的容貌所惑,也像渾然不知身后的小姐妹目瞪口呆的樣子,平靜的仿佛見到一位再普通不過的常人。
項心慈不喜歡跟她在一起,趁的自己像斤斤計較的小人,低如塵埃的污泥,以色侍人的玩意,而她還真是:“柳姐姐好。”
秦姑姑見狀急忙開口,怎如此草率,這可是未來的世子夫人:“小姐萬安,我家小姐是項家七姑娘。”
李怡芩都忘了悲傷,瞬間看向剛認識的好友。
汪棋也驚訝的看過去。
跟在柳雪飛身邊的人同樣閃過一絲不可思議,項家姑娘?她們和項家姑娘熟啊,沒見過她?她怎么可能是項家姑娘?
柳雪飛幾乎立即想到了什么,表情沒有任何裂縫的走過去,熱情的牽住她的走將她從眾人的視線中帶出來:“原來是七妹妹,常聽五嬸嬸說起,七妹妹果然如嬸嬸說的一樣好看呢,七妹妹可游覽了這里的景色?不如我帶你看看可好?”
真是項家小姐?
項家五房的那位小姐,和容家定親的那位?
汪棋等人一頭霧水,難怪對方用東珠做鞋?難怪她的衣服那么好看?難怪覺得她氣質不一樣,原來是項家小姐,她們竟然與令國公府的小姐走了一路?!
項心慈心里突然一陣煩亂,不自在的針扎感又不知道從哪個角落漫了出來:“看過了,我和姐妹們約了去看棋局,就不叨擾姐姐了。”
柳雪飛在眾人看不到的地方溫柔的拍拍她的手,讓她不要怕。
柳雪飛今年十九,出門在外自然該對妹妹們多有照顧,尤其項七,她是知道一些的,不要怕:“那好,七妹妹好好玩,我們一會也去那邊,有事你讓人去找我。”
“嗯,謝謝柳姐姐。”
“無礙。”
項心慈才發現自己手心被用心的放了一片菊花花瓣,明黃色澤還帶著她手心的溫暖。
柳雪飛帶著人離開很久,項心慈看著手心的東西,都無法從自我厭煩的情緒中回過神來,也無意應付眾人的詢問,落在最后,最后脫離了隊伍。
容度抓住她的胳膊,將她帶到人跡罕見處,著急的看著她,覺得她情緒不對:“怎么了?剛才不是還高高興興的?”
哼:“表演了一場跳梁小丑的鬧劇,親歷了一場草雞琢鴻鵠的奇景,參與了一場自以為是的演出,發現壞人終將會自取滅亡,心情怎么可能不好。”她就是草雞,就是丑角,就是與自己較勁都污了她們名節的賤人。
再沒有比站在柳雪飛面前更令她覺得自己渺小、陰暗的。
她甚至可笑的以為能憑借重活一次的優勢、高高在上的前世地位,躍過這時的一切,能驕傲的重新站在她面前,呵呵,自欺欺人!
小人就是小人,心里齷齪就是齷齪,即便活兩輩子、三輩子,她站在柳雪飛面前也是一個鬧劇。
可不可笑,她能從柳雪飛身上看到發臭的自己。自以為是的憑借早晚衰敗的美貌,作威作福,貪與享受,吃別人剩下的、用別人不屑的手段,沾沾自喜。
自己就是這么一個人,再重活幾世弄不好能看的更透徹!項心慈甩開容度的手。
容度重新抓住她。
項心慈又甩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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