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姑娘,明大人帶過來的,那樣美麗的小姑娘,一眼難忘,何況從來沉穩的明大人,那時候也像個情竇初開的大孩子。
老板娘渾渾噩噩的走到灶臺前。
項心慈帷帽輕輕晃動,頭似乎轉向另一邊,無人看到她的表情,卻便能想象。她此刻該的茫然和落寞。
老板娘卻知道那個方向是明大人來時的必經之路。她腦海中已經勾畫出無數求而不得的畫面,明大人被皇上一次一次的指婚,兩個有情人被生生拆散,他們當初一定又很多不愿卻不能反抗。
好在明大人退婚了,加上這位小姑娘還是姑娘的打扮,又一個人坐在這里,還有什么不能理解的,她定然身在遠方,又放不下明大人,如今故地重游,卻不是明大人已經為她退婚。
如果自己什么都不做,這姑娘或許會短暫停留后離開,與明大人豈不是再次錯過。
多好的人,怎么能不圓滿。
老板娘將勺子一扔,悄悄對身側的女兒說了什么。
小女兒扎著兩個羊角辮,茫然了看了娘一眼,又開開心心的拿了幾枚銅板,一溜煙的跑了出去。
秦姑姑見狀,嘴角扯了一下,這一幕不經意間回味悠長的思念,與細微處下的功夫十分到位,若是不知道真相,她就要信了。
狄路走過來。
秦姑姑看了他一眼,默默退遠,畢竟可能有人認識她。
舊王府外。
小女孩兒自然無法直接見到明大人,但她會傳話,留半截兒別說全,讓聽到的人去猜,他們才不敢怠慢她說的事。
收到消息的人,拿不準其中的意思,的確不敢做主將她打發了,但也不可能讓她進去:“你等著。”便回過身,一級級往上報。
到了萬象這里,萬象覺得這些人閑了,一個餛飩攤主的女兒能有什么事,他們明大人哪來那么多可攀附的親戚,更何況只是以前去的地方,他們明大人去的地方多了,都要拿出來說嗎!明大人連施小姐的面子都不給。
“走,走。”萬象抬手就要把人打發了,但隨即停下,大明大人看著和善卻不是好伺候的。
而且,他不是從小伺候的,跟著明大人時間不長,有些事他未必知道,便不好判斷,如果錯過了什么大事:“你等一下,我去問問。”
“是,多謝萬小哥。”
明西洛正在處理折子,抬頭,愣了一瞬,似乎沒反應過來萬象說什么,下一刻立即起身,折子都沒收向外走去,發現自己身上還穿著官袍,立即返身,解下來換上常服,可手只在他平時穿的常服上落了一瞬,拿開,換了一件錦緞緙絲常服。
萬象看著再次出來的明大人,冷汗險些冒出來,慶幸自己開口了,如不是自己謹慎差點闖禍,急忙跟在明大人身后出去。
明西洛沒有停頓,他能想到的人只有她,可這個時間,她怎么會出現在哪里,她不是不喜歡吃?
一盞茶的功夫。
明西洛站在餛飩臺前,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那里卻與此地格格不入的她,帷帽的長度遮不住她衣裙下擺綴的仿若真的淡粉花瓣。
一層一層,美輪美奐,不用容顏,單是過這種材質便做工復雜不易保存,見光后,會隨著時長凋零,仿若真實,才能生動若金,造價昂貴,卻之能穿一次。
除了她,還有誰。
老板娘已經看到了他,看著明大人傻愣愣的站著,甚是欣慰,太好了,終于見面了,一切都還有機會。
老伴娘看著這美好的畫面,撈餛飩都有力氣了,卻沒敢上前招呼他。
在這里用飯的雖然都是附近的泥腿子、碼頭的裝卸工,有的是附近進城賣菜,難保不會有人認出明大人。
項心慈似乎感覺到他視線,轉過頭,看到了他。
明西洛心猛然一緊,不知道是趕來的太急,還是因為看到了她,心臟不可抑制地跳動,緊張得猶如初次在這里與她吃一碗餛飩。
她為什么在這里,她出現在這里只可能是想起了人,而那個人是他,是他……她會在某一刻想起他,甚至愿意停下來細細品味,這本身便讓他隱隱戰栗。
項心慈有些驚訝,掀開帷——
明西洛已快速走過去,毫不猶豫的蓋住了她頭上的薄紗:別。
項心慈見狀沒有對抗,只是不解:“你怎么會來這里?”
明西洛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他:“你呢?”又為什么?明西洛因問出來和即將破土而出的答案呼吸急促,因為他。
項心慈移開目光,似乎有些不想說,聲音故作平靜:“沒什么……路過這里,過來坐坐……”
明西洛后悔將帷帽給她戴回去,看不到她此刻的樣子,她路過,因為一碗餛飩愿意繼續回憶,都是因為他。
項心慈被看的不自在:“要坐——”嗎?
“好。”明西洛已經坐了下來,注意到她面前的餛飩沒有動,已經坨了。
明西洛卻覺得那一碗一定鮮美可口。她會在某一個時間、某一個節點想到他,這比什么都令他震動。
項心慈透過紗帽看他一眼,心中冷靜,,他看起來與以前沒什么不一樣,似乎并不因為九王的事煩惱。
因為手里的鷹擊嗎!鷹擊在九王面前還是太弱了。項心慈又移開目光,不得不承認,她不喜歡被人壓制的感覺:“你還沒說怎么在這里?”
明西洛看著她面前的餛飩:“老板娘認出了你。”
項心慈聞言愣了一下,突然別有深意的笑了:“那個俏寡婦。”仿佛他能被這個老板娘記住,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明西洛思緒仿佛一瞬間被拉回了心神初蕩的那年,在大雪初到的冬日,他鼓起勇氣第一次約她吃一碗餛飩,她也是這樣,一口咬定對方是寡婦,他百口莫辯。
時光已逝、舊時重現,他竟還沒進步的依舊為她一顰一笑傾倒,依舊能想起他想讓她看自己一眼時絞盡腦汁走過的每一步,在此時此刻都變的有意義:“我說了她有丈夫。”
項心慈淺淺一笑。
烈日驕陽下,她是冬日的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