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姜凌開口,閆氏就是一激靈。因為姜凌很少說話,一旦他主動提出要說幾句,家里準有大事發生。姜凌有多護著六丫頭,閆氏看得清清楚楚的,一個月瘦了十幾斤的姜三郎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他現在想說,閆氏當然歡迎。王老夫人不開口,閆氏主動搭了話茬,“嬸子,我們家六丫頭嘴慢,凌兒既然說這里邊有誤會,就讓他說幾句吧?”
“外婆……”姜慕燕也晃著外婆的衣袖。
在王老夫人看來,這件事既然已經圓過去了就沒必要再提,以免越描越黑。不過若不讓姜凌開口,王老夫人真怕他轉身去把女婿叫來胡攪一通,只得問道,“凌兒想說什么?”
姜凌直起身,先用帕子蓋住妹妹的臉,把她按在姜慕燕懷里。他這么做不是怕妹妹緊張露餡,而是看著妹妹的委屈樣,他就忍不住想揍人,現在還不是出手的時候。
姜留轉頭,先看朱氏,“孔家伯母說仆隨主,這話千真萬確。”
朱氏笑了一聲,“姜家總算還有個明白人。”
姜凌說罷,轉身對王老夫人道,“我六妹妹沒說一句謊話,她去琴行玩,看到彈古箏用的指甲片,才想出用指甲片給外婆做壽禮的點子。妹妹用母親臨終前留給她的銀兩,買下西市最好玳瑁,請玉作巷璞家最好的匠人一片片打磨出來的,工匠共制出五百個指甲片。”
“玉作坊璞家是西市最好的器物作坊,與我姜家一點關聯也沒有,大伙若不信,我現在就讓人去請他們的工匠過來,當面對證!”閆氏挺直了腰桿,心放回了肚子里。
“收據應還在,若外婆想看,凌兒立刻回去取來。”姜凌抬頭看著王老夫人。
馬夫人放下茶盞,靜靜打量姜凌,芝蘭玉樹的姜楓竟能有此墨玉般的兒子,也是一大奇事。
王老夫人眉頭舒展,嘴角露出笑意。孔氏連忙往回找補,“原來是這么回事兒,留兒你這孩子也是最笨,咋不說清楚呢!不過這種指甲片不止璞家能做,咱自家的鋪子也能做得一樣好。”
“就是!我娘的指甲片就是從姑姑的鋪子拿的!”孔梅幫腔。
姜凌不理她們,繼續道,“指甲片做好后,妹妹覺得不夠漂亮,才詢問我該做怎么辦,我也是那時才知道此事。我與妹妹商量后,讓書秋把指甲片都送去雪霞晚,請工匠拋光、熏香和制作盒子。誰知去取時,雪霞晚的工匠說五十套指甲只制成了一套,其他四十九套都損掉了。外婆若不信,可請雪霞晚的工匠和伙計過來一問便知。”
孔氏連忙嘆了口氣,“母親不用問了,這指甲片是不好做。您看兒媳戴的這套,也是損了二三十套才制成的。”
閆氏也跟著丈夫打理鋪子,一下就聽出了這里邊的貓膩,怎么可能讓孔氏這么糊弄過去,“玳瑁質硬,拋光打蠟不可能破損,五十套能損四十九套,莫非是直接將指甲片扔到熏香堆里燒的不成!嬸子,雪霞晚是我家二嫂留給燕兒和留兒當嫁妝的鋪子,您操心勞力地替孩子們打理鋪子生意,可不能讓這些無能的管事和工匠埋汰了您的好意。”
“姜家三嫂這話說得在理兒,伯母把這些人送去京兆府,讓京兆尹大人狠狠地罰他們!”王家的侄媳婦也聽明白了,看熱鬧不嫌事兒大地嚷嚷。
王老夫人慚愧點頭,“他們確實該罰,老身無能,讓兩位夫人見笑了。”
馬夫人沒接這個話茬,孫夫人替王家打圓場,“今日是您老的壽辰,待明日再處置他們也不遲。”
旁邊侍立的書夏臉色煞白,雙唇發抖。
“夫人說得極是。”孔氏連忙道。
一直沒開口的孟氏臉色也很難看,雖然她自己沒貼指甲片,但她也讓人給娘家送了,好在有大嫂在前邊頂著,無人注意孟家。此時可不能讓三弟妹開口,孟氏剛側首想交待三弟妹崔氏幾句,卻為時已晚。
正在摳指甲的崔氏腦袋一轉,忽然想到一個好點子,立刻揚聲道,“雪霞晚的工匠如何我不知道,但我家鋪子的工匠手藝還交待得過去。你們看,我這指甲片就是在我家鋪子的工匠做的。”
孟氏無聲地嘆了口氣,也只得順著她的話道,“三弟妹,咱們鋪子的工匠何時開始制甲片的?”
崔氏洋洋得意道,“也是這幾天的事,我瞧著稀罕便貼著玩,也給姐姐準備了幾套,待會兒就給您送過來。”
你們家鋪子制的?躲在姐姐懷里的姜留嘴角翹起。
姜凌開口,又是一記重锏,“大舅母、孔家伯母和孟家嬸子貼的甲片,都出自雪霞晚,我妹妹送去拋光熏香的那五十套甲片。”
“你這小子臉黑心也黑,亂扣屎盆子!”朱氏氣得罵了粗話,院內的女眷厭惡地皺起眉頭。
崔氏冷笑道,“孟家人從無一句假話,我現在便讓人去鋪子取十套來,自證清白!”
姜凌點頭,“您手上貼的指甲片,每片貼著金箔花紋。我妹妹制作的甲片,每套中只有兩片帶花紋。若您能取來十套都貼同樣花紋的甲片,姜凌立刻向您磕頭認錯。”
崔氏的臉僵了,抬起的要喚下人去取甲片的手慢慢收回,嘴硬道,“我家制的甲片帶花紋和不帶花紋的都有,只是帶花紋的貴些,所以制得少。”
其實,姐姐派人送過去的五套指甲片中,確實每套只有兩片帶金紋。崔氏覺得帶金紋的貴氣,便都挑出來貼上了,家中一片帶金紋的也沒有。崔氏轉頭忘了姐姐一眼,滿心埋怨她做事不地道,害得自己在這么多人面前出丑。
孟氏雖不想再理三弟妹,但孟家人的臉面還是要維護的,“三弟妹派人去鋪子里瞧瞧,若有帶花紋的,都取來。阮嬤嬤,你隨著一塊去取,快去快回。”
阮嬤嬤明白二夫人讓她回院去取夫人房中的指甲片,連忙應聲,“是,奴婢這就去。”
待阮嬤嬤等人走了后,姜凌再重重落下一锏,“伯母和嬸子甲片上的花紋,是我家六妹妹畫了讓工匠金箔裁出形狀貼上去的,天下絕無第二家能做出這樣的花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