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日。
回到春華樓，將酒送到月滿姑娘的忘憂閣中，只有丫鬟素素守在房里。
素素告訴長歌，月滿姑娘去了綰裳的房中。
月滿是個典型的唐朝美人，小圓臉，單眼皮，彎彎柳葉眉，身材豐腴，皮膚光滑細膩。也是春華樓里的紅人。她能成為春華樓里的紅人兒倒不是因為她的容貌，而是她有一副好嗓子。嗓音清脆空靈，歌聲婉轉高昂，聞之心動忘俗。
遇到客人來吃花酒，都會邀她作陪。青樓里的吃花酒又稱“擺飯局”，是指客人在姑娘房中宴請朋友，請姑娘侑酒取樂、演戲劇、吹洞簫、唱時曲助興等。而那綰棠最擅長樂器為豎箜篌。
長歌心里頭納悶，這月滿姑娘已經連著有兩三日往綰棠房里去了，忙成這樣也不忘下單買點心胭脂和酒菜。不同于其他姑娘房里，月滿每天五六壇酒，且這些酒都消耗得完，這事是少有的。事有反常，她多了個心眼，一改以往那個不聞不問不說的性子，與素素打聽了起來。
“我看你們姑娘這些天倒是忙得很，白天黑夜里都見不著人影。”長歌坐到素素身旁，看她繡著帕子，漫不經心道。
“可不是嘛。”素素頭也不抬，手下的活一刻也不閑著。
“怎么沒讓你跟過去伺候？”長歌說。
“綰棠姑娘房里有下人伺候，用不著那么多的人。”素素回答。
“那你這是在繡什么？是帕子還是荷包？”長歌問。
“帕子。姑娘的帕子給客人吐臟了，她也不要了。又讓我再多繡兩塊備著。”
“那你繡了多少了，眼睛不累嗎，脖子不酸嗎？要不我給你揉揉吧。”長歌站起身來，走到素素身后，在她脖頸處按壓起來。
素素舒服的喟嘆一聲：“能不累么，我都繡了兩三日了，我家姑娘每去一趟，都要弄臟一條帕子。那倆客人成天往死里喝，說難得這樣盡興，恨不得把自己泡在酒缸里。喝醉了又睡在春華樓里，醒來又點了姑娘作陪，繼續飲酒作樂。”
“唉，也不知道是什么樣的客人，這樣作踐自己。這還不是最要緊的，最要緊的是害素素要繡這么多條帕子，真怕你傷了眼睛。對了，這幾個客人是永樂城的人嗎？”長歌問。
素素仰著脖子，想了想：“不是，我家姑娘說了，是生客，客人說他倆是從濠州來的，一把年紀了，有一個倒挺正經，另一個手腳就不太老實。”
聽到濠州兩字，長歌耳朵就豎起來了。一把年紀，濠州來的，住在春華樓，這怎么那么像……石遠道和萬山煙。他倆身上不是沒啥銀子嘛，怎么敢這樣揮霍。難道是三娘做東，他們在春華樓樂逍遙都記在三娘賬上？
想到這里長歌便向素素告辭了，往綰棠房里去探查。才到浮華夢門邊，長歌扒著門縫正要往里探查。
卻被小嵐給打斷了，小嵐殷勤笑著拉起她的手，道：“長歌，你的傷好了么？”
長歌轉過身來答：“好了。”
“既是好了，現在能接單了吧？”
長歌點頭：“能的。”
“那就好，那就好。”
“你有事嗎？”長歌看她欲言又止的樣子，便問道。
小嵐訕訕一笑：“我家姑娘近日來頭疼的很，夜里也睡不好。”
長歌聽她這樣說內心還是有些小痛快的，誰讓她以前欺負過自己。果然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看看蒼天饒過誰。哈哈，遭報應了。面上假裝關切，問道：“啊，不嚴重吧，可有請過大夫？”
小嵐嘆道：“這都老毛病了，看大夫也不中用，幾副藥灌下來，銀子花了，頭疼也不見減輕。想是近來天氣越發炎熱了引發的。”
“這樣哦，那你快些回去照看你家姑娘吧。多半是腦子里歪主意太多了給鬧的。”長歌忍不住嘲諷道。
小嵐一改往日不耐，嘴角噙笑道：“之前那個事，長歌還記仇呢。”
長歌翻了個白眼：“被砸的不是你，你自然不會記仇。”
“可是姑娘不也出了一口惡氣嗎？各路銀子盡數都還歸還給了她們，我們這些苗女也都對你感恩戴德，賣力的在姑娘們面前說你的好話，找姑娘來給你下單。你這幾個月來生意不是好的不得了嘛。”小嵐道。
“這又與你有何干系，我這生意好，那也是因為我辦事穩妥高效，我這生意好也是因為別的姑娘大方實誠，不做那克扣人辛苦錢的勾當。”長歌辯駁道。
“如若不是與我家姑娘那樣鬧一回，你在這春華樓里，能這么快速的站穩了腳跟？”小嵐掩嘴一笑，蔑笑道。
“我……”長歌一時間，竟有些理虧。原是因為她這話也是沒說錯，沒得鬧那么一回，苗女也不會對長歌如此幫襯。雖然真正的破冰在春三娘和瑤琴那兩單。
小嵐一看戳到長歌的軟肋，繼續說道：“上回那駱家少爺來春華樓尋你，在我姑娘房里探詢你的事，我家姑娘裝傻充愣只字未提。也算仗義吧，算抵清了砸你的罪過了吧。”
“是么……”
“是啊，不打不相識嘛。我家姑娘確實有點貪小便宜的心思，但心性不壞。所以還請長歌不要記仇了可好？大家同在春華樓，姐妹一場，本就要互相幫襯嘛，這還是你說的呢。”小嵐趁熱打鐵游說道。
長歌想了想，她說的也對，女孩子間本來性格不同，大家或多或少都有一些臭毛病。不過是占小便宜，又不是什么十惡不赦的罪過。沒必要鬧得水火不容，老死不相往來。于是她點點頭，表示認可了小嵐說的。
小嵐一看長歌敗下陣來，又拋出來一番話：“我家姑娘這頭疾，要勞你去郊外跑一趟，長歌可愿意去？”
長歌竟然無力拒絕。
她明白，這算是被小嵐這套心理戰術給算計了。
這在心理學上，叫得寸進尺效應。心理學認為，人們總愿意把自己調整成前后一貫、首尾一致的形象，即使別人的要求有些過分，但為了維護印象的一貫性，人們也會繼續下去。
這小嵐先提一個小要求，就是要與長歌求和。長歌答應后，再順勢提出更難的要求，這時長歌為了維護印象的一慣性，那就會很難拒絕她的要求了。
這春華樓的姑娘，真不是等閑之輩。
不瞞各位說，我需要一點小小的鼓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