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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薅羊毛

  離開紫宸殿,回到蓬萊宮,鄔皇后精神恍惚。

  她不明白,為什么二十余年來她都能欺之以方的端方帝、那個已經年近七旬的老不死,忽然之間變得胡攪蠻纏、不好對付了。

  她不明白,憑什么一個才跟端方帝見了不過三五面的八歲小娘子,竟然有了那樣的默契——就好像,他們才是在一起了一輩子的知音一般?

  她最不明白的是,自己涵養了多少年的后宮養氣功夫,以及三年為天下母才端出來的氣魄,到了那插科打諢般的一老一小面前,竟支撐不了半個回合?

  這不合常理!

  終于在自己的寢殿深處自自在在地坐定了,鄔皇后才算是徹底緩過神來。

  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斃。

  她得繼續奮斗!

  抬頭問自己的心腹宮女:

  “太子在哪里?太子妃呢?還有隋家那個小丫頭,找到了沒有?”

  “回娘娘,太子晚上要替陛下宴請外邦使臣,聽說剛才叫了鴻臚寺、禮部和兵部一起去了政事堂。

  “太子妃在東宮,沒聽說有什么動靜,一切如常。至于隋家的二小娘子,并沒有找到。永寧伯夫人病倒了,隋家的大小娘子在侍疾。”

  所以,所有人都按照既定軌跡。很好,自家這邊,并沒有亂了陣腳。

  “那兩個呢?”鄔皇后的聲音又低又陰。

  宮女低下了頭:“忙得很……”

  “本宮問的是他們走到哪一步了!”

  宮女嚇得噗通一聲跪了下去:“陛下給兩位都賜了暗衛,咱們的人還沒走到跟前便被盤查,實在是……插不進手……”

  鄔皇后狠狠地瞪了一眼過去:“你們這些話只好去騙鬼!是不是太子不讓你們去查?還是查到了不許你們告訴我?!”

  “娘娘恕罪……”宮女瑟瑟發抖,伏在地上,“殿下說,這時候多做多錯、少做少錯、不做不錯……”

  是了。

  鄔皇后疲憊地靠在了迎枕上,閉上了眼。

  冬至大朝上一系列旨意,無一不在說明端方帝對太子的疑心。賈某在太子身邊站得太久了,沒人認為太子在碰上賈某的案子時,還會公正無私。

  所以,端方帝既然暗示了太子和自己不要碰這件事,那么,哪怕是惺惺作態,這個時候也必要裝出個霽月光風的姿勢來。

  不聞不問。

  ——可這讓她怎么甘心?!

  “此事太大……若是本宮什么都不知道,成個瞎子聾子,豈不是要被急死?!”鄔皇后有一絲動氣。

  宮女膝行兩步,幾乎要貼上了鄔皇后的腿,聲音壓得低低的:“太子殿下說,賈某之事,得太子妃提醒,他預先已經做了些鋪墊……

  “賈某多年前在外埠,有一件風流韻事,留下了一個外室子……那母子倆,已經在太子手中。賈某,不敢如何……”

  原來如此。

  鄔皇后長長地舒了口氣,徹底放松地倒在了榻上,閉上了眼:“鬧了一天,本宮也乏得很。你聽著陛下那邊的消息,有事兒再叫我吧。”

  原本冬至大節,白日里行朝廷大禮,到了晚間,該闔家團圓,郁家自己人關起門來吃頓團圓飯的。

  可是錦王“憂心國事心切”,非要在今天去抓人,捅破這個驚天大案。誰還有心思吃飯呢?

  宮中的冬至家宴被悄無聲息地取消了。

  紫宸殿里,晃蕩著腳丫的微飏和癱在龍椅上的端方帝早就沒了下棋的興致。尤其是端方帝,看著大殿里的盤龍柱失了神。

  微飏想轉移他的注意力,絮絮地說著外頭不知情的百姓們的熱鬧紅火,又說起來參加大朝的各方勢力給大皇帝陛下進貢的禮物。

  端方帝有氣無力地揮了揮手,叫了三九進來:“她快吵死我了。你去,把今兒那些東西,還沒收起來的,讓她自己去挑兩件,帶走。”

  咦?今天有羊毛可以薅?

  微飏毫不客氣地趿上鞋子,從御階上跳了下來:“我要三件!啊不!四件!康王和莊王回頭一人一件。我剛交好了嘉定侯府的霏姐姐,我要給她也帶一件!”

  “隨你隨你!別在這里煩我就行了!”端方帝轟蒼蠅一樣。

  微飏回頭點著下眼瞼吐舌頭做鬼臉:“隨我?那您可別肉疼!我可有本事把您的庫都昧下呢!”

  端方帝呸了一聲,卻也笑了出來,喝命一聲:“你給我注意分寸!”還是沖著三九使了個眼色讓他帶著微飏出去了。

  冬至大朝,百官、皇子龍孫以及番邦進貢,自是早就分門別類整理好了,專等入庫。

  甄三九帶了微飏在琳瑯滿目的寶物間穿行。

  “東夷靠近漠北的位置,有個小國叫安夷的,進貢了一對八寶彎刀。兩柄刀相差不過三寸,卻說是什么雄雌。

  “陛下看著好看,還比劃著說什么大漠鷹飛、圓月彎刀,老奴也聽不懂。反正很是心愛的樣子。”

  甄三九說著,打開一個“樸實無華”的純黃金打造的盒子,里頭閃閃發光躺著兩柄鑲滿了各色拇指大小寶石的彎刀匕首。

  這個送給那兩個熊孩子,倒是象征意義大于實際意義。

  微飏挑了挑眉,連碰都沒碰,命人:“拿上。”

  甄三九呵呵地笑,再往前走,拍了拍一個木箱子:“這是江南道進貢的一箱子什錦布料,綾羅綢緞什么都有。陛下笑罵他們敷衍。

  “江南道今次派來朝賀的倒是個妙人,說什么這是今年江南道最頂尖的成果,一并送來給陛下瞧瞧。來年想穿什么料子,也好照著樣兒點。只當是酒樓精心制了套水牌兒給陛下了。

  “陛下聽了是極高興的,當下就賞了那人一金樽的御酒。”

  微飏聽了也忍不住笑:“果然是個妙人。”回頭說一聲:“那這個歸我了。”

  見她一副從善如流的樣子,甄三九真是長長地松了口氣。

  小姑奶奶不是真的要橫挑蠻撿,那就惹不了禍,就是自己這些人的福氣了。

  “小娘子再來瞧瞧這個。這是最有趣的。”甄三九掀開了一個螺鈿匣子,里頭滿滿當當都是尚未雕琢的和田玉,“這是云南那邊一個叫陽瓜州的刺史,彝族人,獻上來的。”

  陽瓜州。

  微飏的眼睛輕輕瞇了起來:“哦?有趣在哪里?”

  “那刺史說,他來的匆忙。臨出門從他婆娘的柜子最深處刨出來個匣子,肯定是他們家最貴重的東西。所以拿了來,敬獻給陛下。”

  甄三九笑著看微飏。

  微飏眉骨輕跳。

  這還真是,太有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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