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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五章 難為您了

  永寧伯幾乎是跪哭進東宮的。

  昔日要好的郎舅久別重逢,四目相對時,都閃過物換人非的恍惚,以及百感交集的涕泣。

  抱頭痛哭一番之后,永寧伯規規矩矩給太子磕了頭行了大禮,提出想去祭拜先太子妃。

  太子滿面愧疚地親手拉著他進了靈堂,擦著淚哭訴:“是孤對不起隋家。你的孩子們……如今又是我們家孩子娘……我現在連馳兒的面都不敢見,父皇把他送去了終南別宮……”

  “是隋家對不起太子殿下!”永寧伯跪在地上,抱著太子的腿痛哭愧悔,“都是我識人不明,竟讓外人鉆了空子,給太子丟臉了。

  “舍妹這么多年,只給太子誕下莊王這一點骨血,如今又為了一個女兒便撒手人寰、拋下殿下一個人,實在是她不懂事!”

  到底還是跟隨自己多年的永寧伯,永遠都能對自己的痛苦感同身受!

  太子這一瞬極為感動,雙手拉住永寧伯,拉了他起來不算,還一把抱住了,再跟自己的舅兄抱頭痛哭第二番。

  兩個人對哭對訴了大半個時辰,才去了太子的書房坐下細談。直到坊門將閉,永寧伯這才回了自己的府邸。

  第二天一早,聽說他回來了,端方帝宣他進宮。

  再把跟太子的哭泣做了第二遍,又加了些“舍妹無福”之類的話,永寧伯這才算完了一整套的流程。

  “馳兒的娘沒了,他又正是似懂非懂的沖動時候,太子又忙于朝政。朕擔心他一個人在東宮會被人欺負,就讓他堂兄陪著去終南別宮避一避。

  “你是他親娘舅,你能回京來站在他身邊守護他,朕也能放心一些。這次就算太子不通知你回來,朕也會下旨讓你回京來的。

  “哦,太子妃留下的永福郡主,乃是朕唯一的孫女。朕不放心讓太子的其他妻妾照看,所以交給了貴妃。

  “如今貴妃年方四旬,正當盛年。把永福送出嫁,完全沒有問題。她又在深宮,礙不著誰,所以你就放心吧。只小心守著馳兒也就是了。”

  端方帝很明白地告訴永寧伯:他可以留在京城,但任務只有一個,就是守護莊王。

  永福郡主,不許他碰。

  永寧伯就像是聽不懂后半段的意思一般,信誓旦旦地只表示一定會替妹妹的在天之靈好好守著莊王長大成人、娶妻生子、建功立業。

  這個表態不錯。端方帝十分滿意。給他帶來的一個族弟賞了一個司農寺錄事,算作皇恩浩蕩,便罷了。

  從紫宸殿出來,永寧伯又去了東宮。

  太子熱切地看著他:“怎樣?給了你什么差事?”

  永寧伯的表情凝重,單手捻須:“賜了我族弟一個從九品下的芝麻官。我的差事,沒有提。而且,不許我碰永福。”

  太子的臉色漸漸變了。

  “殿下,陛下身子不大好了。您可一定得謹小慎微啊。還有,甄三九、千山、長安公主這三個人,您至少,得抓得穩一個!”永寧伯毫不掩飾,直指問題核心。

  太子沉下臉去:“這三個人,一個比一個油滑會裝傻。我這么多年,示好無數,卻得不到丁點兒回應。弄得我到現在還不敢越雷池一步。”

  “臣記得,當年長安公主在冊封郡主之前,就跟莊王很要好?”永寧伯沉吟。

  太子有些不情愿地點了點頭:“是。一開始很好。后來母后跟桓王幾次對上,長安待馳兒……其實也很好。上個月剛出事的時候,她還來兢兢業業地守了馳兒兩天,馳兒也極信任依賴她。”

  “那就好啊!”永寧伯的眼睛都亮了,拍手道:“那只要莊王穩穩當當的,長安公主……”

  “長安對馳兒是很好,可她對誰不好呢?!她對阿辨也很好,對祺王很好,對錦王很好,對桓王也很好!”太子煩躁地拍著桌子,“她滿身的做派,就是個疼愛一眾傻侄子的姑姑模樣!”

  永寧伯愣住:“長安公主不是,不是剛及笄?!她給這十位郡王,還真能拿出姑母心腸來不成?”

  “誰能哄父皇開心,她就疼誰。就是這么回事。”太子已經到了極限,面沉似水,拒絕再說此事。

  永寧伯沉默下去。

  太子強壓住心里的暴躁,站起來幾步走到窗邊,背對著永寧伯,眉宇間的厭惡絲毫沒有掩飾地放了出來。

  他既然已經付出了這么大的代價,那就必須要把三哥一系一把掀翻!

  可是,他明明白白送過去的證據,崔貴妃都雷聲大雨點小,只跟長安談了一次,就再無動靜!

  可見,長安根本就是傾向于端王的。所謂的什么尊重太子妃、什么疼愛馳兒、什么憐惜永福,都不過是她在父皇跟前做出來的幌子!

  果然天下女子就沒有一個不是頭發長見識短的!

  連長安都不例外!

  就更別提自家那個蠢娘了!

  永寧伯看著他背在身后緊緊握起的拳頭,還有滿身即將克制不住的躁動,眼中閃過一絲嘲弄的冷意。

  果然如此。

  他果然已經拿定了主意要做大事了。

  他可真敢想!

  還真把端方帝、長安公主和端王一系都當成傻子了!

  殊不知,人家就都張著網等著呢!

  既然他這樣找死,自己不妨再推上一把……

  “皇后娘娘那里,真的就,再也幫不上,什么別的忙了么?”永寧伯猶猶豫豫地,說了這么一句話出來。

  太子回過頭來,定定地看著他,眼神復雜。

  永寧伯的目光中,開始是期待,漸漸變成疑問,然后演變成震驚,最后慌亂地別開眼,不敢再看太子。

  果然,還是自己多年的心腹最能明白自己的心思。

  太子滿意地再度轉身,背對永寧伯,但表情已經變成了滿意的微笑。

  他輕輕地開了口:“再過三天。三天后,若是宮里還沒動靜,我就去請見母后!”

  永寧伯再度沉默。

  過了許久,才低低地、顫著聲音說了一句:“話,不要說透……”

  太子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他一眼,眉梢眼角的愉悅都還有沒有收斂干凈:“我知道。”

  可是永寧伯卻沒看見這一幕,因為他正雙手抬起,大袖遮面,噗通跪倒,聲音哽咽:“殿下……難為您了……”

  是啊。

  太子嗯了一聲,抬眼看向窗外。

  他真的好為難啊……

  呵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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