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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六章 公道

  “臣剛才把宮城的防衛接過來了。去三位娘娘那里走了一圈,各自見了見。娘娘們都說,今兒長安進宮了,陛下這里的飯香,讓我過來蹭飯呢。”

  班信笑瞇瞇的,一臉的天下太平。

  端方帝懶得多想,也跟著樂呵:“她們倒都聰明,知道長安比我會吃。”

  “端王說自己受不了俞妃嘮叨,早早便出宮去了。臣去蓬萊殿的時候,挨了皇后兩句訓斥,太子勸了臣兩句,之后似乎沒一兩句話的工夫,也回了東宮。

  “等臣從貴妃娘娘去了俞妃娘娘那里時,俞妃娘娘已經吃完睡下,不像是心情不好的樣子。倒是蓬萊殿的大小內侍們,頗出宮了幾個,聽說忙的都是皇后娘娘今晚的賞月事宜。”

  班信謝過端方帝的賜座,像是閑話家常一般,把自己剛才碰上的事情略說了一遍。

  微飏狀若無聞,低頭吃飯。

  “哎呀,你不要糾纏這些細節。知道進出就行。”端方帝想了想,轉頭問三九,“老邱呢?”

  “白天告假。”甄三九稍微欠了欠身,笑了笑,道,“不過說好:既然晚上有夜宴,怕哪位主子喝高興了醉了,他趕酉時前后進來,伺候陛下。”

  “所以你看,這還有什么可瞎捉摸的?萬無一失。”端方帝呵呵地笑著,喝了兩口粥,似乎覺得胃口開了,三口兩口把粥喝完,碗遞出去,“盛半碗面來。”

  微飏見狀,放心笑了笑,道:“您多吃些,下晌我陪著您散步。晚宴前再吃兩塊點心,就不怕了。”

  “我也這么想。她那個宴席上的菜色,我肯定都吃不下去!”端方帝心里明鏡一樣,哼了一聲,大口大口地吃著饸饹面,再來上幾筷子濃油赤醬的菜,不一會兒便吃得飽飽的。

  聽著他二人的話,班信明白過來,只怕今晚會有事情發生這一條,人家早就有數,只是沒告訴自己而已。放心了三分,也有了胃口,三下五除二,桌上的菜品便被清理了個差不多。

  吃罷飯,三個人一同出去散步,御花園里看看梅花,暖房里瞧瞧水仙,順便再烹上一壺茶。轉了一圈回來,端方帝小憩片刻,便見左相來見。

  微飏正中下懷,順理成章地笑著從紫宸殿出來,且跟著班信往宮里閑逛。

  “皇后的病不正常。”班信開門見山。

  微飏低頭看著腳下草窠里尚未化盡的殘雪,忽然想起很多年前端方帝也是在這樣一個雪后的天氣,跟她說了先文惠太子事件的始末,不由得仰起頭來問班信:

  “先太子和皇后是怎么故去的,真兇是誰,這些年,姐夫可曾質疑過?想查過?”

  “自然想過,也查過,甚至驚動了甄總管。”班信脫口而出,隨即一愣,看向微飏,“陳年往事,阿芥怎么會想知道的?桓王還沒放下么?”

  微飏笑了一聲,仍舊低頭看著腳下的路,輕聲道:“不,是陛下有一次心里有所感觸,主動告訴我的。”

  班信的腳步一下頓住。

  微飏抬頭看著他,又笑一笑,催他往前走,輕聲道:“這件事,陛下應該早就處理干凈,現在,只有我和他老人家,以及兇手知道了。”

  “是當初的楊妃。二皇子暴斃,她懷疑是皇后娘娘的手段,便設計害死了太子。皇后娘娘心死如灰,這才一病不起。”

  微飏低聲總結一句,然后偏頭看著班信,“您查到的,是這樣的么?”

  班信的眉心蹙了起來,遲疑片刻,才緩緩搖頭:“我查到了楊氏,但沒有最后確定。因為我總感覺,這件事,以楊妃的手段,似乎太過順利了。”

  “您說得對。”微飏這才長出了一口氣,看向遠方,聲音仍舊輕輕低低的,“陛下查到楊妃,出于激憤,不僅信了,還快刀斬亂麻地處置了。

  “可是,如此一來,不僅先太子和皇后的仇并未真正得報,便是楊妃娘娘,說不定也是受害者之一。”

  班信一驚:“你是說,先二皇子的暴斃,的確是人禍?”

  “我聽說,建國前出生的,只有先文惠太子而已。二皇子等幾位,都出生在宮里,自幼在富貴窩里長大,想讓他們暴斃,那得有多么地機緣巧合才行?

  “那個時候,鄔氏和四皇子還不過是名不見經傳的角落里的人物。陛下不放在心上的人,旁人自然也就不會放在眼里。鄔氏的手也沒那個心機手段伸那么長。

  “此事受損的是先太子和二皇子,若受益的不是鄔氏和四皇子,那還能是誰?”

  微飏低聲說道。

  班信皺緊了眉頭,從低著頭跟她一起看路,到最后抬頭看向半空,卻一言不發。

  “陛下昨晚改了遺詔,旨意寫了兩份,左相袖走了一份,承旨封了一份去存檔。起居郎那天晚上的起居注上也寫明了此事。”

  微飏輕聲說著石破天驚的話,“改后的遺詔上寫的是桓王,這個就罷了。可是,今天三九告訴我,之前還有一份修改了的遺詔,上頭的寫的,卻是三皇子端王。”

  班信大驚失色:“此事還有誰知道?!”

  “只有陛下、三九和起居郎知道。”微飏笑笑,“可是我猜,端王也應該知道了。”

  “為什么?!”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墻。俞妃娘娘在宮中經營三四十年,這點兒本事若是都沒有,她在先孝恭皇后和鄔氏兩位皇后、崔貴妃這位貴妃的手下,只怕是活不了今天這么滋潤的。”

  微飏說到這里,甚至有些敬佩地朝上拱了拱手。

  班信沉默下去,過了許久,才道:“阿芥需要我做什么?”

  微飏偏頭看了看他,笑了起來:“姐夫真了解我。”

  “不然這些年的交道不是白打了?”班信嘴角帶笑,眼中卻是全然的認真肅穆。

  微飏輕輕頷首:“您記著,沒有我的話,什么都不要做,就好。”

  “為什么?”班信沉了臉。

  微飏呵呵一笑:“陳年舊事,人證物證都沒了。我很想還冤死的先文惠太子和孝恭皇后一個公道,還暴斃的先二皇子誠王一個公道,也還糊涂的先楊賢妃和先誠王妃一個公道。

  “我要看著那些人,自己跳出來,自己炫耀,自己承認。最后,再把這盆潑在別人身上的臟水,一口一口地自己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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