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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七章 哪一件不是大事

  即便說的是哭靈,文一班左相為首、武一班慎國公為首,也都只是跪在堂前,各自低頭默默垂淚。

  沒有嚎哭聲,只有啜泣和嗚咽。

  忽然門口有小內侍低聲傳話,就似一粒石子投入湖心,漣漪一圈一圈漾開。幾乎是三五個呼吸之間,消息便傳到了最前頭:“長安公主來了。”

  左相瞬間呼了一口氣出來,緊繃了三天的肩膀松了下來。

  跪在他旁邊的慎國公轉頭看著他,目露同情:這老家伙還不知道長安公主打的是什么主意呢……

  “淑妃娘娘駕到,端王殿下駕到,鎮國長安公主駕到!”司禮高聲喝道。

  左相等人都站起來,分列兩邊。

  俞妃在前,端王落后一步,微飏則排在最末。三個人一行慢慢走了進來。

  眾人看著微飏在室女的重孝,心里都松了口氣,彼此對視一眼,意味深長。

  “居然敢讓公主進來,這二位的膽子可不小啊!”站在角落里的郭懷卿擰著眉喃喃自語,忽然一眼看見了一身素服跟在微飏身邊侍奉的翠微,立時三刻瞪圓了眼睛,緊張地握緊了雙拳。

  皇宮重院就不說了,現在朝堂上劍拔弩張、一觸即發的局勢,她們主仆心里是最有數的,她怎么還敢跟著長安公主進宮?!她是不要命了么!?

  左相看著微飏上前去給端方帝的靈牌上了香,滿面欣慰,眼巴巴地看著她跪倒三拜九叩,一套禮節走完,然后站起來,先沖著端王行禮:“皇兄辛苦。”

  左相愣住。

  端王欠身伸手:“長安不要過度傷心。”

  “是。皇兄也請保重。”微飏恭恭敬敬說完,再沖俞妃屈膝,“娘娘,我們回那邊去吧?”

  哭靈之事自是男女分開。

  微飏到這邊上香完畢后,按說,是應該回命婦所在的偏殿,跪在俞妃之下、第二尊貴的位置上,給內外命婦做表率的。

  然而她沖著俞妃行禮的這個態度,卻令左相頓時臉色一變!

  鄔氏精神錯亂的緣由,別人不知,左相卻是被端方帝在生前告知了的!可是照現在看來,微飏卻像是不知內情一般,還對著俞妃行禮!?

  “長安,你雖是命婦,卻是皇考御口親封的鎮國公主。咱們家這一輩的人丁凋落,你在這邊吧?替我答禮。”端王溫和說話,神情凄楚。

  這是給足了長安公主面子啊。

  底下站著的眾臣聽著這話,這二位面和心不和了半輩子,端方帝的靈堂之上,竟然沒有同室操戈、反而兄友妹恭起來了?!

  這是——

  和解了?

  所有的人面對這一情形,都開始掂掇自己之前的站隊設想,是否真的是對的?

  聽著端王的話,微飏卻稍顯遲疑:“這……不合規矩吧?”

  “母妃先去那邊吧。”端王先把唯恐天下不亂的俞妃趕走,然后才越發溫和地對微飏說道,“外頭還有些事,我需要出去一趟。長安替我一會兒。孩子們這兩天沒見著你,也都擔心得很,你安撫安撫他們,也是好的。”

  竟然無比大度地給了她單獨面見十皇孫的機會!

  這個人情可真的不能不領了。

  微飏屈膝低頭謝了端王:“多謝皇兄體貼。孩子們有您照拂,先帝當可放心了。”

  眾人聽見這一句,心中又都是一動。

  俞妃先走,端王隨后,母子兩個都離開了。

  眾人慢慢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微飏則緩緩行向桓王等人所在的方向。

  三天不吃不喝的桓王瘦了一圈,憔悴昏沉,連走過來的人是微飏都沒看出來,只是機械地叉手欠身致禮而已。

  這是整座靈堂里,唯一一個專心專意為端方帝的離世傷心欲絕的人。

  微飏忍了一上午的淚水再也繃不住,瞬間滾落。

  抬手扶住桓王的胳膊,微飏哽咽道:“阿衍,是我。”

  桓王有些木楞地抬起頭來,眼皮輕顫,眨掉眼中含著的熱淚,才看清眼前的人,失聲哭了出來:“小姑姑!”

  跪在他身后的幾個小皇孫都是沒了父母的,此刻最愛護他們的皇祖父離世,早就被自己的乳母侍衛暗地里告知“只怕端王不會放過咱們”。個個都是又害怕又傷心,這幾天只是緊緊跟著看起來最有可能保護他們的大堂兄。

  忽然一下子,竟然看見了跟他們一起長大的微飏,又看端王也對她極為禮遇,再聽桓王這一聲喚,哪里還忍得住,幾個人哇地一聲都大哭起來!莊王更是手腳并用連滾帶爬,直接撞進了微飏的懷里:“小姑姑!小姑姑!我害怕!”

  可是莊王只比微飏小一歲而已,已經十四歲了。

  桓王下意識地順手直接把還沒抱住微飏的莊王一把拽了回來:“小八,先帝靈前,不可失儀!”

  微飏擦了淚,看著伏在地上痛哭的莊王,心里憐惜傷痛,下意識伸手去撫一撫他的頭,低聲道:“小八別怕,有姑姑呢。”

  莊王仰起頭來看她,滿是淚水的臉上帶著希冀:“小姑姑……”

  “好好跟著你大兄守靈。別的什么都別想。”微飏給他擦了一把淚,再補一句:“小五小六小七都莽撞,就屬你心細。好好陪著三個哥哥,跟緊了大兄,記住了?”

  所以,和五哥一起,跟著大哥,不管閑事,就能平安,就不用怕了!

  莊王深吸一口氣,感激地看著微飏,用力地點了一點頭:“我聽小姑姑的!”

  旁邊左相卻越聽越覺得不對,忍不住走了過來,拱了拱手,壓低了聲音,帶著一絲快要壓抑不住的焦急,道:“公主,大事要緊……”

  “先帝走得突然。許多大事并不曾安排仔細。如今都托在相爺手里,還請相爺多多保重身體。”微飏截口,打斷了他的話。

  難道是擔心這里人多口雜?

  可自己跟長安公主不會有單獨答對的機會的!

  左相急了,忍不住提高聲音:“公主,大事!老臣保重不保重算得了什么?朝中大事……”

  “國計民生,哪一樣不是關系到萬千黎庶的大事?相爺,您把朝政周周正正地照看好了,那才是第一等的大事!”微飏的表情嚴肅起來,甚至都沒有給他再說話的機會,環顧一周,沖著善國公點一點頭,“請崔公爺照看此處。”

  自己則直接離開,去了隔壁命婦所在的偏殿。

  左相看著她的背影目瞪口呆。

  慎國公輕輕走到他身后,拽拽他的袖子,輕聲道:“人家那份勸進表,別扣著了……”

  左相悚然而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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