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小主既已胎像穩固,便不要把自己悶在殿中,每日趁著早晚涼爽,出去散散步,對身子有好處。”
來請脈的胡太醫是如此說的。
好吧,最近她的確是有些憊懶了。
日暮西斜十分,衛嘉樹穿著一身透氣清爽的云羅衣裙,走出清涼殿,閑庭信步,一邊賞看暮色風光,一邊手中還搖曳著一柄納紗錦鯉團扇。
薄透的納紗之上繡了一方湖水,并三五只游弋的錦鯉,這團扇是雙面繡,無論正反都找不出一個線頭,端的可見繡娘的繡工之了得。
這么好的團扇,衛嘉樹手頭已經有十二把之多。
腳下穿著一雙百納千層底的云錦鞋子,上好的柳黃色云錦,鞋頭還綴著一顆合浦珍珠,行走時,露出那一抹珠光,端的是低調奢華。
這個時代的裙子都長至鞋面,因此若是走得太快,可是會踩到裙子的,因此衛嘉樹也只得慢慢行走。
腳下的白石路寬闊平坦,這個時辰,路上已經沒有多少來往行人,一眼望去一派寂靜。
然而,就在這時候,不遠處一頂華美的儀輿匆匆而來,衛嘉樹看著這儀仗,二話不說,連忙退避到一側。
片刻功夫,儀輿便到了眼前,那上頭赫然坐著多日不見的貴妃夏氏。
夏貴妃今日一身嬌艷的嫣紅色妝緞圓領長衫,映得臉蛋上也滿是嬌羞之色。
衛嘉樹連忙屈膝一禮。
夏貴妃掃了她一眼,“喲,這不是衛美人么!都這個時辰了,怎么還不回宮歇息?”
衛嘉樹忙道:“嬪妾正要回清涼殿歇息呢。”
夏貴妃面帶驕矜,眉眼間的笑意不減,“早點回去吧。”
說著,她有些急切地吩咐抬肩輿的太監快些前行。
衛嘉樹納罕,這是要去哪兒?怎么一幅偷情的小娘子模樣?
旋即,她明白了,今晚皇帝翻的應該是夏貴妃的牌子。
難得啊,這都大半年沒侍寢了。
不過轉念一想,夏貴妃這份恩寵,是用她手中的宮權換來的,衛嘉樹一時心中無語凝噎。
眼瞧著夏貴妃的儀輿遠去了,衛嘉樹便繼續溜達了兩刻鐘,這才返回了清涼殿。
這會子清涼殿已經掌燈,殿中一派亮堂。
衛嘉樹是用了飧食才出去遛彎的,這會子正好吃些宵夜、喝點飲子,倒也愜意。
填飽了肚子,衛嘉樹便去書房,繼續畫那幅沒畫完的新作。
衛嘉樹有感自己畫技退步,這幾日一直有抽時間練習。
幾日功夫,她已經將一幅小油畫畫得差不離了。
溫柔的光影中,花木斑駁,一只頭頂愛心的毛茸茸正趴在地上,懶懶打盹。
沒錯,她畫的正是獅子貓小愛。
衛嘉樹略感滿意,雖然畫得還是遠不及她前世,但是畫上的毛茸茸著實可愛,這幅畫可以留下,不必鏟掉了。
衛嘉樹又給小油畫略潤色了一下,便算是完工了。
她伸了個懶腰,吩咐宮女竹韻把這幅畫放到陰涼的地方,便歇息了。
貴妃夏氏再次得寵于皇帝,這事兒在后宮里倒是掀起了不大不小的波瀾,對此麗妃只覺得好笑。
這一日在麗妃的榮華殿,她忍不住掩面低笑:“我真沒想到,咱們這位夏貴妃竟然如此癡情!為了圣心垂憐,竟然連手中宮權都不要了。”
衛嘉樹在一旁也忍不住笑了,“不管怎么說,這對娘娘而言是好事。”
麗妃點頭,雖然皇上沒有讓她獨攬宮權,還欽點了謹嬪、誠嬪協理,但這二嬪舉止謙和,可比夏貴妃好相處多了。
麗妃輕笑道:“就算再度承寵,我就不信,皇上能允許她懷上皇嗣。”
衛嘉樹心里咯噔了一下,“娘娘,您是怎么知道的?”——皇帝偷偷給夏貴妃用了藥,這事兒,麗妃是何時知曉的?
麗妃露出詫異的神色,“怎么,你也知道?”
衛嘉樹點了點頭,“是有一次,皇上說漏了嘴。”——衛嘉樹當然不能承認是自己的鍋,何況在她敘說近親結合的危害之前,皇帝就已經給夏貴妃用藥了。
麗妃笑容明媚如春光,“皇上倒是極寵愛你,連這樣的事兒都告訴你了。”
衛嘉樹訕笑:“我不過就是一時之寵,早晚有色衰愛遲的一日。”
麗妃在此驚訝了,“你能明白這點,可見是個明透之人。”——知道君恩不可長久,便算得上是聰明人了。
麗妃幽幽道:“可惜夏貴妃不懂,她竟為了一時之寵,不惜放棄宮權。若皇上允許她生養,也就罷了,偏生——”
麗妃聲音有些唏噓:“本宮倒是有些同情她了。”
衛嘉樹捏起一塊精致的桂花糕吃著,淡淡說:“路是她自己選的,又沒人逼她。”
麗妃看著衛嘉樹隱隱粗了一圈的腰身,“四個月了吧?”
衛嘉樹赧笑點頭,“嬪妾如今的腰肢,再不復昔日小蠻腰了。”——懷孕了,就是腰身是肯定要變粗的,這是沒法子的事兒。好在其他部位沒有多少變化,嗯,連胸部也沒變,o(╥﹏╥)o
麗妃露出羨慕的神色,“能夠為人母親,是天賜的福分。”
衛嘉樹忙笑著說:“娘娘年輕體健,想必很快也會有喜訊了。”
麗妃不禁唏噓了,她目光望著殿外的遠山霧靄,神色有些黯然,“若論出身門第,本宮更勝夏氏一籌,皇上為了太子儲君之位穩固,不許夏氏生養,又怎會允許本宮懷上孩子?”
衛嘉樹驚呆了,狗皇帝居然對麗妃也下藥?!
麗妃看著衛美人驚訝的模樣,忍不住笑了:“咱們這位皇上,素性涼薄,美人又不是不曉得。”
“可是、可是……娘娘素來賢惠。”狗皇帝有什么不放心的?衛嘉樹不禁有些同情麗妃了,苦哈哈替狗皇帝打理后宮,照顧嬪妃子女,結果就換來這等“報答”?
麗妃笑著說:“你也不必替本宮難過,本宮只是暫時不被允許生養。等太子略年長些,本宮還是有機會的。”——只是她一旦有了生養,這宮權勢必是保不住了。
皇上不可能允許一個出身頂級公府的嬪妃有子有權。
衛嘉樹替麗妃松了一口氣,“太子已經八歲了,長大也快著呢。”——這個時代結婚早,縱然有宣太祖推遲了女子婚期,但卻對男子的成婚年歲沒有具體規定,若是皇帝心急,十三四歲就給太子娶個十五六的太子妃也不是沒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