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嘉樹是過了十八歲生日之后才知道,夏貴妃今年要留在紫禁城度夏了。
“是皇上不讓她去,還是……”衛嘉樹低聲詢問。
英落低聲道:“奴婢打聽了,長安宮那邊說,貴妃娘娘身子不適,禁不起舟車勞頓,所以自請留在宮中。”
衛嘉樹問:“那四皇子——”
“四殿下尚未入讀。”英落道。
是了,尚未入讀,便不必跟著皇父去行宮讀書。
“去年在行宮里住了小半年。”衛嘉樹喃喃自語。
而賢嬪顯然是不可能為了兒子,自請留在紫禁城的。
夏貴妃這招,雖不算聰明,卻扼住了要害。
等皇帝御駕回鑾,只怕四皇子都不認得生母了。
為了獨占這個孩子,夏貴妃竟放棄了伴駕爭寵。
好吧,大約夏貴妃也明白,自己是不可能得寵了,索性就把心思都放在了四皇子修儉身上。
“不去也好,嬪妃們都伴駕去了,紫禁城里安生。”衛嘉樹喃喃自語。
甚至,如果有朝一日她失了寵,她也樂意留在紫禁城,與那些同樣失寵的嬪妃以及太妃作伴。
宮人們已經在忙活著拾掇行囊了,今年添了肉肉小崽子,多了恁多嬰兒用品,所以行李也格外多些。
再加上衛嘉樹比之去年又升了兩級,一應吃穿嚼用也坐火箭般升級,所以她的行李也增加了不少。
值此忙碌之際,內務府也送來了今年小選的宮女。
本朝小選時間在每年的正月,而后需經過至少三個月的宮女培訓,然后才會分派到各宮各院當差。
看著跪在正殿外廊下這群青澀的小丫頭,無一例外全都是未成年人,衛嘉樹還真的是無從甄選。
其中還有不少小宮女都剃了頭,只長出了寸許的短發,跟個假小子似的。
雖說如今已經是第一次工業革命的時代,但底層勞動人民的衛生狀況還是堪憂,因此貧寒之家的女子獲選入宮第一件事就要剃個光頭——目的是為了鏟除虱子。
若是殷實之家的女子,頭發也是要仔仔細細檢查的,確認沒有虱子,才可以保留頭發。
衛嘉樹便吩咐英落:“你看著選幾個便是了。”——升了嬪主之后,雖然貼身的一等二等宮女依然有嚴格的數量限制,但粗使宮人的數目就比較寬泛,少說三四十人、多則七八十人,主要看是否得寵。
作為得寵的嬪主,再加上長秋宮還有個小主子,因此宮人數目擴張到三位數也是完全附和規矩的。
自搬入正殿,衛嘉樹便第一時間提拔了最忠心的竹韻,以及御前指派的繡兒為一等宮女,青黛、青羅、青橘、青杏四個青字輩宮女為二等宮女,英落和文嬤嬤是御前指派、且是教引嬤嬤,因此不占貼身宮女名額。
至于肉肉小崽子身邊,那人員配置,比起她也是不遑多讓,兩個管事太監、八個乳母、八個保姆、四個漿洗宮女、四個針線宮女、八個小宮女、若干粗使宮人。
所以先前母子倆一并住在偏殿才會覺得擁擠。
衛嘉樹正在西窗下,仔細潤色畫布上的那雙肥美小腳丫——她給肉肉畫了那么多素描,最后從中選了一幅最合人心意的,升級成了油畫,如今已經快要完工了。
待她擱下畫筆,英落才近前福了福身子,“娘娘,奴婢挑了十二個小宮女,其中四個略識字、四個針線活還不錯,奴婢打發到竹韻、繡兒和文嬤嬤手底下學規矩了,慢慢觀摩一段時間,若真忠心伶俐,再做提拔便是。”
衛嘉樹淡淡“唔”了一聲,吩咐道:“這幅畫等晾干了,便裱起來掛在修佑屋里吧。”
英落笑得尷尬:“娘娘這幅畫畫得極好,就是嬌嫩了些。”
畫上的修佑被一個桃花春燕的小被子包裹著,而且還被春日繁花簇擁著,看上去就像是個小女孩。
衛嘉樹莞爾,“小孩子嘛,自然嬌嫩得跟花骨朵似的。”
英落內心忍不住道:可六殿下是皇子啊……
就在這樣繁花盛開的季節里,御駕啟程,前往大宣宮避喧聽政。
再度來到她熟悉的清涼殿,滿目繁花葳蕤,衛嘉樹忍不住捏捏肉肉崽子肉呼呼的小爪子,“去年來這兒的時候,你還在我肚子里呢。”
“啊呀”肉肉嘴里吐著嬰兒語,雖不知何意,但他看上去很喜歡這個新奇的地方。
大宣宮的花房正忙活活將一盆盆時令花木搬到清涼殿的廊下,不一會兒功夫,便是一片姹紫嫣紅。
廊下還添了一只月輪鸚鵡,看上去翠綠欲滴,甚是清新環保。
就是叫聲不大好聽,嘎嘎的,像烏鴉。
剛這么想,大宣宮雀鳥司的訓鳥太監忙挑逗著那環保色的鸚鵡,“快給娘娘叫聲好聽的!”說著,那太監飛快喂了一點鳥食給那鸚鵡。
“嘎嘎”那鸚鵡先烏鴉叫了兩聲,吃了食餌,才改口叫道:“娘娘萬福!”
雖然叫聲跟公鴨嗓子似的,而且也不甚清晰,但還是引得一眾宮人驚嘆連連。
衛嘉樹也莞爾一笑,“還不錯,就留下吧。”
便叫英落賞了訓鳥太監一錠銀錁子,那太監笑得合不攏嘴,連忙磕頭謝了恩,又叮囑了些養鳥的主意事項,并且留下了專門的鳥食,這才跪安了。
竹韻笑著說:“這鸚鵡可真聰明,長得也甚是好好,翠綠翠綠的!”
嗯,綠得很好看。
衛嘉樹笑容透著別樣深意,“那就叫小翠吧。”
“喵嗚!”地上的獅子貓小愛發出了低沉的喵叫,炯炯鴛鴦眼盯著高掛在廊下金絲架子上的鸚鵡小翠。
衛嘉樹笑了,差點忘了,貓和鳥兒是天敵了,不過這個高度,應該是沒問題。
主要也是因為小愛被她養得肥滾滾,跳躍力大打折扣……一只橘貓,你還想跳上去捉鳥?
雖然小愛只有腦袋上頂著個橘色愛心,但也算是橘貓了。
衛嘉樹蹲下身子,愛撫地摸了摸小愛的毛茸茸腦袋,“好了,乖一點”
“喵”小愛甜甜叫了一聲,渾身的炸毛瞬間平復。
竹韻啐道:“奴婢瞧著呀,它這是這是在爭寵呢!”
衛嘉樹噗嗤笑了,“說得跟成了精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