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秋宮一派溫暖安靜,儲秀宮卻是如墜冰窟。
原本有太后親自做和事佬,良妃也許諾不再計較,慧嬪也能安心養胎,但沒想到,良妃父親竟然因此病逝了!
死了親爹,這梁子算是結大了!
慧嬪此時已經顯懷,人卻不見豐腴,只有肚子突兀地隆起,她臉色灰敗,頹然倒坐在晝榻上,“怎么會這樣?!只是丟了功名而已,良妃的父親怎么會如此想不開?!”
顧美人也是愁眉不展,“也許也是因為年紀大了……”
縱然良妃的父親不年輕了,但這個節骨眼上病逝了,便是被她害的!
慧嬪臉色更蒼白了幾分,她急忙問:“如今賬上還有多少銀票?”
這陣子都是顧美人親自照料慧嬪,一應內外打點也是顧美人操持,顧美人不消思索便道:“好在年底伯父送了五千兩銀子進宮,如今都還沒動呢。”——如今顧家處境堪憂,所以靖安侯咬牙多送了銀子進宮,就是盼著侄女能渡過難關,日后才有可能照拂母族。
慧嬪連忙點頭:“趕緊包起來,你親自送去長秋宮,務必求良妃收下!”
顧美人惆悵地嘆了口氣,“良妃又不是貪圖錢財之人……”上一次,她送去兩千兩,良妃連看都不看一眼。
慧嬪看向內室小佛堂,那佛龕上赫然供奉著一尊足有二尺高的白玉送子觀音,她一咬牙一狠心,道:“把那尊送子觀音也一并送去長秋宮!”
顧美人微微錯愕,旋即忍不住鼻子一酸,眼圈隱隱泛紅,她含淚點頭,“好。”
那尊白玉送子觀音,是姐姐懷靜容的時候,太后私底下賞賜的,此番有孕,姐姐更是日日誠心供奉,只盼著肚子里是個小皇子。
顧美人帶著那尊送子觀音以及五千兩銀票敢去長秋宮的時候,遠遠就看到皇上的龍輿就停靠在長秋宮儀門外。
顧美人見狀,只得遠遠躲開,在寒冷的臘月里,生生等到皇上走了,才敢叫宮人上前叩門。
因等了太久,顧美人袖子里的袖爐都已經冷了,當走進長秋宮正殿之時,她早已渾身冷透了。
衛嘉樹只穿著秋日的軟緞夾衣,頭上只松松挽了個寶髻,但寶髻上卻沒有太多珠寶首飾,只簪了只成色上佳的紅翡翠流云簪子,并一雙珍珠玉葉邊花,衣著清淡,眉宇隨和。
顧美人打量著良妃的神情,不禁松了一口氣,良妃沒有太過悲愴也沒有太憤怒,想必是皇上已經好生安慰過良妃了吧?
“嬪妾給良妃娘娘請安,娘娘萬福金安!”顧美人連忙深深屈膝,畢恭畢敬請安。
衛嘉樹掃了一眼跟在顧美人身后的儲秀宮首領太監,以及太監手上捧著的兩個盒子,一個大大長方木盒,還有一個小巧玲瓏的四方如意錦盒。
看樣子這份禮不輕啊,慧嬪此番是大出血了。
顧美人走出長秋宮的時候,天色已經向晚,但她心口壓著的巨石頭總算是落下了。
儲秀宮慧嬪也焦急地等待著,直到她看到妹妹兩手空空而歸,也不由地松了一口氣。
顧美人含淚道:“良妃今日還算溫和,東西也都收下了。”
慧嬪撫摸著胸口,松了一口氣之余,又忍不住心痛,“那可是太后賞我送子觀音,一整塊和田白玉雕琢而成的啊!”
顧美人執著慧嬪的手,柔聲道:“良妃可是死了親生父親,她肯松口,不為難咱們,已經是十分難得了。”
慧嬪軟軟坐回晝榻上,她含淚道:“一失足成千古恨啊!”——如今她竟只能仰仗良妃的“仁慈”才能渡過這次難關了。
慧嬪不禁心酸,酸得心口都悶悶難受,“也罷,咱們如今是今非昔比了。”
長秋宮。
顧美人走了之后,英落和兩個小宮女這才七手八腳打開了這兩只盒子,那小巧錦盒里放得是厚厚的一沓銀票,足足五千兩!
衛嘉樹驚呆了,她知道數量必定不少,卻沒想到慧嬪竟然一下子就給了她五千兩!!
靖安侯府可真是有錢啊!
英落忽的發出驚呼,“娘娘,您快瞧瞧,這可是一尊白玉送子觀音呢!瞧著也有二尺高了!這成色雪白盈透,雕工細膩,可真真是難得一見的好東西呢!”
衛嘉樹摸著下巴心想,這玩意很值錢吧?衛嘉樹對這個時代和田白玉的價值不是很清楚,但這么大一尊觀音,絕對是價值連城,幾萬兩銀子恐怕不在話下。
衛嘉樹暗暗吸了一口冷氣,“慧嬪出手倒是夠大方的。”
英落暗忖,娘娘父親去世,慧嬪焉敢不大方?
英落笑著說:“都小心些,這尊觀音直接送去佛堂,把佛龕上原本那尊赤金觀音收起來。”
衛嘉樹頷首,玉的卻是比金的好看。
英落親自督導著宮女太監,小心翼翼把這尊觀音抬進了佛堂,高高供奉在佛龕上,連原本的一應供奉之物也通通都換了新的,又奉上等香燭,英落恭恭敬敬磕個頭,這才退出了佛堂。
衛嘉樹無語凝噎,自她有孕,英落便在長秋宮擺上了觀音,每日都是這般磕頭祈禱。
衛嘉樹卻是懶得拜觀音,頂多抄點兒佛經,權當是練毛筆字了。
衛嘉樹招手喚了路惟忠進來,“這事兒你回頭跟皇上稟報一聲。”
“是,奴婢知道了。”路惟忠一臉尷尬之色。
衛嘉樹又指了指那錦盒,“把這五千兩銀票送回衛家,就說,我收了人家銀子,這事兒就此揭過了。不必跟他說我到底收了多少錢,只說已經稟了皇上知曉,這五千兩也只是個零頭,大頭我自己留下了,順便抵了欠銀,叫他不必再往送銀子了。”——畢竟這是跟衛家和談,沒道理她一人獨吞。星隅性子固執,若不解釋清楚,只怕還要一年千兒八百兩地往宮里還錢。
此番,慧嬪的舉動,也算是幫她解決了一個難題了。惠心如今又有了身孕,有了這五千兩,他們小夫妻倆也能過得稍微寬裕些了。
路惟忠連忙應諾。
衛嘉樹心道,她即將正式封妃,又發了這筆橫財,當真是升官發財死老爹啊!
幸福!
雖說以她如今的身價積蓄,五千兩也不算太多,但唯有這筆錢,她能名正言順送到星隅手中。
說得不好聽點兒,這是衛勛的賣命錢啊!
嗯,這個衛勛,活著的時候只會惹禍拖后腿帶累全家,死了沒想到還能對家族有點貢獻。
不戳不戳,真不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