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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5章、虞美人

  “堂堂一位皇貴妃,針對一位美人。”衛嘉樹搖了搖頭,夏氏不嫌棄掉價嗎?

  修佑嘿嘿笑了,“您是沒瞧見,方才四哥的臉色要多尷尬有多尷尬。”

  衛嘉樹忍不住也笑了,看到自己的母親尋釁滋事、仗勢欺人,跟個潑婦似的在長街上為難年輕漂亮的嬪妃,想也知道,四皇子肯定會覺得很沒臉。

  “不過,因為四哥去長安宮請安,皇貴妃總算放過了虞美人。”修佑像是看了一場好戲,笑得很是雞賊。

  四月的大宣宮風光甚好,牡丹芍藥次第而開,端的是鮮妍富麗,阿優在花叢中孜孜不倦地追逐著一只彩色斑斕的蝴蝶,后頭跟著一溜嬤嬤太監,宛若一條長蛇。

  而衛嘉樹遙遙坐在亭中,吃著茶,笑看風光。

  阿佑打小就不喜歡這些鮮艷的花兒朵兒,阿優則截然相反,最喜歡牡丹芍藥這些富貴之花。

  花木蔥蘢之地,阿優追著蝴蝶,一頭撞在了一個穿著朝霞綢綜裙的女子腿上。

  阿優摸了摸自己并不怎么疼的小腦袋,仰頭看著眼前這個比牡丹花芍藥花還要漂亮的人。

  “妾身是虞美人。”

  虞氏如今不過年芳十八,她衣衫鮮麗,容顏亦是極鮮妍,宛若一朵開在清晨的含露牡丹,嬌艷絕倫。

  虞氏抬眼瞧見良妃正快步走了,她連忙扶了扶十一皇子,又忙退后兩步,這才斂衽屈膝:“嬪妾給良妃娘娘請安。”

  衛嘉樹微微頷首,招手喚了一聲“阿優過來”。

  阿優倒是極聽話,挪動小短腿,一頭撲在了衛嘉樹的腿上,“娘親,她說她是美人兒!”

  衛嘉樹莞爾,阿優還小,尚且不知美人是皇帝后宮嬪妃的品階之一。

  衛嘉樹打量著眼前的虞氏,三千青絲挽成宮妃最常梳的桃心髻,配一雙金累絲芍藥掩鬢,面賽芙蓉,身段婀娜,端的是個美人兒。

  “阿優沒有撞疼你吧?”衛嘉樹關切地問。

  虞美人妙目微怔,連忙道:“多謝娘娘關懷,嬪妾無礙。”

  衛嘉樹頷首,“那就好。”

  她牽起阿優的小手,抬眼問虞氏:“可要來亭中坐坐?”

  虞氏又怔了一會兒,略猶豫了一會兒,還是點了點頭。

  四四方方的楠木亭子,里頭擺了漢白玉的圓桌圓凳,凳子上早已鋪設了清一色的秋香色云緞軟墊,而圓桌上則擺了茶水點心,茶香氤氳,不消說,正是今春剛剛進貢的明前茶。

  小孩子不宜飲茶,所以衛嘉樹叫人給阿優備了奶香濃郁的花生酪,阿優雖小,但已經能夠自己用勺子舀著喝,一勺接著一勺,半點不灑。

  虞美人眨了眨妙目,這十一皇子,居然自己喝奶羹?

  衛嘉樹掃了一眼虞美人,以及侍立在她身后的兩個宮女,其中一個很是眼熟——正是伺候過張美人的秀珠。

  這個宮女,是暗處出身,如今卻伺候著虞美人。

  如無意外,虞美人只怕也是暗處的人。

  先前皇帝提出了獨寵她一人,并且安排暗處女子沖入后宮充數的主意。

  雖然拒絕了,那隨后虞氏就成為了后宮嬪妃。

  虞氏也察覺良妃不住地端詳著秀珠,她嫵然一笑,“娘娘為何這樣看著嬪妾的宮女?”

  衛嘉樹抿唇笑道:“瞧著……似乎是伺候過張美人的那個宮女。”

  秀珠飛快低下頭,良妃娘娘是知道她是暗處出身的,她咬了咬嘴唇,看向虞美人。

  虞美人眼瞼微垂,旋即心頭有一瞬間的了然,“嬪妾跟秀珠,也算是就舊相識了,所以特特求了皇上,讓她來伺候嬪妾。”

  舊相識?暗處的舊相識?

  衛嘉樹沒有戳破,只笑著說:“美人倒是念舊情。”

  虞美人精妙的臉蛋忽的悵然,“舊情……的確令人難舍啊。”

  衛嘉樹:這話似乎頗有所指。

  虞美人妙目看向眼前的這位良妃娘娘,自宮女而起,至一宮妃主,這樣的榮寵,不知羨煞了多少后宮嬪妃、羨煞了多少宮女。

  但這宮里,注定只有一位良妃。

  衛嘉樹發現虞美人正定定打量著自己,那眼神……不是妒忌、也不是忌憚,倒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衛嘉樹挑了挑眉,暗處是直屬于皇帝的秘密機構,據說里頭有不少精通絕技的高人,這虞美人……雖然十分貌美,但瞧著也不像是身懷絕技的樣子。

  對于暗處這種特務機構,衛嘉樹還是不免有些好奇,“美人從前學過不少東西吧?”

  虞美人俏麗的眸子眨了眨,“娘娘對嬪妾的過去很好奇嗎?”

  衛嘉樹點頭,一臉坦然,“的確有些好奇。”

  虞美人嫵媚一笑,“嬪妾其實沒什么本事,不過就是學了些歌舞彈唱,以色侍人之輩罷了。”

  衛嘉樹:歌舞彈唱??

  這種技藝,良家女子可不會學這些技藝。

  衛嘉樹不禁有些迷茫,暗處教這些東西,是幾個意思?色誘?

  看到良妃臉上的迷茫,虞美人紅唇輕抿,低低道:“都是嬪妾入宮前學的。”

  入宮前學歌舞彈唱?不是暗處培養的技藝?

  虞美人修長的手輕輕托著自己香腮,“娘娘出身書香之家,想必并不曉得跌入泥濘的女子……如何茍延殘喘吧?”

  虞氏的眼眸中有一抹濃得化不開的痛苦,她身后的秀珠也不由身子一顫,眼中是與虞氏幾乎一般無二的苦痛之色。

  衛嘉樹心中咯噔一下,難不成,暗處的女子其實是——她目光不由地落在了虞美人的雙足上。

  虞美人釋然一笑,她端起茶盞抿了一口,“不過嬪妾和秀珠是幸運的,落到那種地方,還能有再見天日的時候,這簡直跟做夢一樣……”

  虞美人曼妙的臉上是難以言說的欣喜,皇貴妃訓責、嬪妃的妒忌,比起泥污中求死不能的日子,又算得了什么呢?

  虞美人笑得宛若春日里最明媚的花朵,“所以嬪妾很感激娘娘,若沒有娘娘,便沒有嬪妾的今日。”

  衛嘉樹雖然猜到了那種可能,但還是覺得很不可思議。

  她旋即想,應該是淸倌兒吧……

  就像星隅的生母陸姨娘那樣,若是早早放足、好生治療,還是能與尋常人一樣行走無礙。

  可若是淸倌兒,倒不至于說是茍延殘喘,亦不至于那般苦痛。

  虞氏,這朵泥濘中綻開的嬌花,所經歷的黑夜,是良家女子難以想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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