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熱炎炎,衛嘉樹又正值姨媽期,自是分外不愛動彈,她歪在西次間的貴妃榻上,小阿優則坐在地毯上,身邊環繞著十幾只毛絨玩具——里頭還混入了一只小愛!
小愛是只不愛動彈的老貓了,所以能夠輕易萌混進去,和一只白滾滾的大白兔并肩而臥,小阿優愣是沒發現!
其實這些年,內務府也有送來其他寵物,曾有一只身材極好的純白色細犬,只不過衛嘉樹不喜歡這種比她還瘦的動物,所以當初阿佑去皇子所,便帶走了。
前兩年,內務府還送來一只京巴和一只松獅,都是白白絨絨,很可愛的小家伙。不過這兩只狗狗都比較活潑,因此一直都是養在殿外廊下,這會子已經由專門的養狗太監遷出去溜了。
再加上又是在行宮里,素日里也常有小肥啾、小松鼠、小兔子來覓食,因此衛嘉樹的清涼殿一直十分熱鬧。
宮女霜筠快步近前,屈膝道:“娘娘,陳選侍和汪選侍前來請安。”
衛嘉樹今日用了早點,便一直歪在榻上,桃心髻都松散了,若要見客,少不得重新梳妝更衣。
侍立在旁英落低聲道:“只是兩個選侍而已,娘娘若是不想見,打發了便是。”
衛嘉樹實在不想動彈,便嗯了一聲,淡淡說:“去拿兩只簪子賞了,就說我今日不爽利,不能見客。”
“是!”霜筠應聲,便去她梳妝臺前,打開第二個抽屜,取出了一對娘娘不怎么喜歡的麒麟送子紋金簪,捧到主子跟前,“娘娘,您看著兩支簪子行嗎?”
衛嘉樹連看都懶得看一眼,便抬手道:“行,包起來吧!”
霜筠忙又去尋了兩只相匹配的錦盒,裝在里頭,捧著送出了殿外。
陳汪二人位份低微,自是畢恭畢敬接了賞,朝著正殿遙遙謝了恩,這才離開了清涼殿。
走出儀門,年紀略小的汪選侍就忍不住打開了錦盒,頓時就被那金燦燦晃了眼,她墊了墊分量,不禁咋舌,“良妃娘娘出手好生大方。”這簪子怎么也有二兩重了,而且上頭還鑲了一顆蓮子米大紅寶石,頗為華貴。
陳選侍見狀,便也打開了自己的那只錦盒,里頭的首飾,倒是一模一樣,應該原本就是一對兒的……
陳選侍撫摸著上頭的麒麟送子紋,喃喃道:“倒是極好的意頭。”——此番選秀,只有她和汪氏獲選,若是能懷上龍胎……
汪選侍笑嘻嘻道:“陳姐姐這是想懷上皇嗣嗎?”
陳氏說中心事,嬌嫩的臉蛋不由緋紅一片,她連忙否認:“別胡說。”
汪選侍年方十五,容貌嬌俏,她低聲打趣道:“我聽詮嬪娘娘說,昨兒是姐姐侍寢,皇上對姐姐溫柔嗎?”
陳選侍忍不住嗔怪地瞪了汪氏一眼,“非禮勿言!”
汪選侍看出陳選侍似乎有些生氣,她連忙捂了捂自己的小嘴,訕訕道:“聽說姐姐去了蘭芳殿,不知住得可還習慣?”
陳選侍緩緩吐出一口氣,柔聲道:“蘭芳殿的主位謙嬪娘娘是個極和氣的人兒,對我也十分關照。”
汪選侍笑著說:“武陵春館的主位詮嬪娘娘對我也還好,只是瞧著不大愛搭理我的樣子。”
陳選侍暗忖,是你說話太沒遮攔的緣故吧?
陳選侍道:“我聽謙嬪娘娘說,詮嬪娘娘是太后母族侄女,儀態端方,為人也是十分和氣的。”
汪選侍小聲道:“就是高位的這些娘娘,瞧著都有些威嚴。”
汪選侍回首看了一眼那巍峨華美的清涼殿,“良妃娘娘,咱們愣是都沒見著。”
陳選侍溫聲道:“良妃娘娘大約是真的不舒服吧,謙嬪娘娘昨日跟我說過,良妃娘娘貌美溫柔,是個很好相處的人。”
“是嗎?”汪選侍俏麗臉蛋上帶著幾分猶疑,“詮嬪娘娘之交代我,見了良妃娘娘務必恭敬有禮。”
陳選侍道:“那也是應該的,良妃娘娘位列四妃,又是兩位皇子的生母,自是非同一般的貴重。”
汪選侍努了努嘴,心下有些不服氣,良妃再貌美,也已經年近三十了。何況良妃只是一介舉人之女,而且還是宮女出身。
二人徐徐前行,走到岔路口,陳選侍溫聲道:“我答應了謙嬪娘娘,要為八皇子繡制夏衣,便先回去了。妹妹也不要耽誤太久,早些回武陵春吧。”
汪選侍忙擠出個可人的笑容,“真羨慕姐姐,這么得主位娘娘喜愛。我就不成了,粗手笨腳的。”
陳選侍含笑道:“慢慢來,你還年輕。”
叮囑了兩句,陳選侍便朝著斜前方的蘭芳殿快步而去了。
汪選侍站在路口,一時不知該去什么地方,踟躕了良久,忽的瞧著前頭湖畔的閣樓甚是精巧雅致,便信步而去。
汪選侍所去之處,正是雪月閣,雖然不大,卻十分雅致,白色睡蓮裊裊而開,珍珠梅開得如瀑布般,汪選侍笑著與宮女道:“這里倒是個乘涼的好地方。”
走進前,卻發現雪月閣居然上了鎖。
汪選侍微微蹙眉,既是行宮中供人歇息的小閣樓,怎么會反鎖著?
這時候,宮女突然拉了拉汪選侍的衣袖,“小主,您快看,好像是皇上的御駕!”
汪選侍抬眼一瞧,果然見明黃色的華蓋正朝著這邊而來,汪氏大喜,連忙整理衣襟鬢角,快步迎了上去。
“嬪妾選侍汪氏,給皇上請安!”汪選侍盈盈行禮,聲音嬌軟得宛若春日黃鶯。
宣承熠正閑庭信步走在湖畔,便突然瞧見橫亙過來一個眼生的女子,選侍汪氏?哦,應該是今年選秀新晉的兩個選侍之一吧。
宣承熠淡淡掃了一眼眼前這個身量嬌小、模樣也甚是可人的女子,瞧著倒也賞心悅目,“你怎會在此?”
汪選侍小臉蛋紅撲撲的,心跳也不禁加速了,“嬪妾今日去給良妃娘娘請安,回武林春館的路上,便看到這里的風景極好,所以就過來瞧瞧。”
說著,汪選侍又小聲道:“可沒想到,這里的閣樓不知被什么鎖上了……”這聲音里帶著幾分怨怪。
宣承熠眉心一擰:“這里是朕吩咐上鎖的!”
汪選侍呆住,她一臉驚慌失措:“嬪妾不知道,嬪妾還以為……”
“好了。”宣承熠倒是不至于為此生氣,但還是叮囑道:“這雪月閣不許外人靠近,以后,你離得遠些便是。”
說罷,宣承熠便大步而去。
看著皇帝遠去的背影,汪選侍咬了咬嘴唇,神情分外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