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拾一這個舉動,頓時就在別院里頭掀起了滔天巨浪。
別院管家立刻過來了。
不過這個時候付拾一已經準備驗尸,外頭守著的是方良。
眼看管家要進去,方良趕緊伸手攔了:“您可不能進去,衙門有規矩,驗尸的時候,可不能有衙門之外的人在。”
“而且您畢竟是世子親近之人……”方良談一口氣,誠懇勸說:“您若是有什么話,等回頭再說?”
管家當然不肯走,當即就焦灼的問:“怎么好好的又要驗尸?到底是怎么了?”
方良笑著寬慰:“是我們的仵作忽然想起來一個重要的事情,就再查驗一下,并不是什么大事兒。也不會損害世子的遺體。”
管家看著有些不放心,索性不走:“我就在這里等著結果。”
付拾一這個時候,才能抽空訓斥鐘約寒:“尸體放在這里這么久,他們府里的人很可能都動過了。所以,你的一點錯漏,很可能就會造成證據丟失,或是證據沒有信服力!甚至可能弄錯兇手!”
鐘約寒此時此刻,只剩下了凝重和羞愧:“是我的責任。”
付拾一瞪他:“這個時候,光你有責任又怎么了?你能彌補一切?”
鐘約寒搖頭,頹然:“不能。”
付拾一把話說得有些重:“若是以后再有這樣的情況,你就真該考慮一下是否合適做這一行了。”
鐘約寒低下頭去。
李長博趕緊勸了一句:“這個事情,誰也想不到,而且畢竟是第一次……以后熟練了,自然就好了。”
付拾一這個時候臉色也緩和下來:“當然這也有我的問題,畢竟當時我在一邊看著的,從未提醒過你。忽略這個事情的,不只是你,還有我。所以我自己也要好好反省。”
鐘約寒驚訝抬頭看付拾一。
付拾一輕聲道:“經過這件事情,我決定回去之后,定一個驗尸流程,到時候驗尸,確保按照流程來,就能將方方面面問題都注意到。”
鐘約寒更驚訝了。
李長博卻一笑:“知錯就改,善莫大焉。付小娘子這樣的心胸,這樣的氣魄,這樣的自省,實在是叫人佩服。換成旁人,我想都不會有付小娘子做得更好了。”
付拾一卻實打實的羞愧:“可我失誤,卻辜負了李縣令的信任。李縣令并沒有一句埋怨我的話,才是真正的心胸寬廣,叫人信服。”
鐘約寒:……又來了,它又來了。
李長博寬慰付拾一:“付小娘子已經做得很好了。而且人非圣賢,孰能無過?知錯,下一次才能更完美。我相信以付小娘子的能力,一定能做得更好。”
付拾一忍不住感動:“我們一定是祖上積德,才能遇到李縣令這樣的上司。您這樣,都叫我想不出詞來夸贊了。”
鐘約寒趕緊插嘴:“想不出了,咱們就先驗尸?”
付拾一這才想起正事兒來,趕忙收斂情緒,認真工作。
李長博也湊上去,緊張的看著。
汝陽王世子的頭發,整整齊齊的,戴著珍珠金冠,一眼看上去,半點的問題都沒有。
付拾一小心翼翼的拔掉簪子,將金冠取下,看著頭發瞬間散開。
付拾一就小心翼翼開始撥弄頭發,不敢錯過半點。
鐘約寒輕聲道:“那一縷頭發很長,可能是從根上剪下來的。”
付拾一想了一想,也不從邊上開始找了,直接找到了頭頂,將頭發撥開——果然發頂上有銅錢大小的一塊頭發被齊發根剪去。
付拾一和鐘約寒對視一眼。
鐘約寒輕聲道:“頭發的確是世子的。那么是不是說明,世子和何家,一定有仇?世子和清姑的死,是不是有關聯?”
付拾一凝重頷首。
李長博揉了揉眉心:“可是何家并沒有報案。”
付拾一搖頭:“報案恐怕不頂用。整個村子,幾乎就靠別院掙錢,他們和別院交惡,不僅村里的人會憎恨他們,就連汝陽王府也不會放過他們。他們就徹底沒活路了。”
“最關鍵的是,他們害怕報官也不能嚴懲兇手。怕官官相護。”
付拾一看向李長博,輕聲提醒:“汝陽王世子不是第一次弄出人命官司了。”
李長博微微蹙眉:“可是府中買的下人,畢竟和百姓不同。”
付拾一輕嘆,說句大實話:“可是又能有多大的不同呢?人命如草芥,這句話,李縣令沒聽過嗎?人越窮,命越賤。”
李長博不言語了。
鐘約寒也不言語。
屋里陷入了沉重的默然。
付拾一將汝陽王世子頭發重新束好,然后又將汝陽王世子身上的傷檢查了一遍。
除卻致命那一箭之外,其他的傷,的確都只是淤青,并沒有很嚴重。
付拾一又仔細檢查了他的胳膊。
然后還真看出了一點門道。
付拾一發現,汝陽王世子的胳膊肩關節處,有一點淡淡的淤青。
不嚴重,幾乎不太容易看出來。
付拾一輕輕的按壓淤青位置,發現按壓淤青就消失,手拿起來淤青就出現。說明是皮下淤血。
只是這個淤血比較輕微,所以猛然一看,比起尸斑也沒有深多少,那天很有可能還未能完全顯現,所以才沒有這么明顯。
付拾一指著淤青問鐘約寒:“你覺得這個淤青是怎么弄出來的?”
鐘約寒仔細看過,不甚確定:“撞的嗎?”
付拾一搖頭:“不是撞的。如果是撞傷,沒有道理這樣巧,更不可能會兩邊都一樣輕重,一樣位置——”
鐘約寒若有所思,“難道是被什么東西困住?所以這也是為什么他只能被動挨打的緣故——可能當時他的手被困住了。”
幾個人盯著汝陽王世子的胳膊,開始沉思。
只是這個情況,不太讓人能想明白。
最后,還是付拾一想到了關竅:“你們記不記得,端午節那天發生的事情?”
李長博一點就通,當即輕笑:“付小娘子果然是聰慧。竟這樣快就想明白了。”
付拾一靦腆一笑:“畢竟是發生不久的事情,我哪能忘記?反倒是李縣令一點就通,實在是心思靈敏。”
鐘約寒面無表情:所以你們說的到底是什么?端午節發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