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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含情之目

  付拾一這話沒頭沒腦。

  李長博思忖片刻,覺得不是什么需要隱瞞的事:“沒有,或許兇手帶走了。”

  “沒有。他沒帶走。”付拾一嘆了一口氣。

  李長博一愣,脫口而出:“小娘子怎么知道?”

  “你看水里。”

  李長博下意識看過去。

  然后一歪頭,猛的捂住了嘴。

  水缸里,兩顆慘白慘白的、圓溜溜的東西,正靜靜的懸著呢。

  而那水,也是有些不一樣的。

  整個兒散發出一股腥臭的氣息。

  李長博還沒見過這個陣仗,所以一時之間有點兒受不住。

  直接一歪頭臉色慘白,差點兒吐了。

  付拾一似笑非笑:“郎君最好多看兩眼,做縣令,以后更甚的場面恐怕也不難看見。”

  李長博不知出于什么心思,有些慍怒:“這是長安!是天子腳下!”

  付拾一嘆息:“那又怎么了?”

  人心這種東西,最難說。

  犯罪這種東西,也不會挑地方。

  李長博看著穩重,看來還是一腔熱血的天真少年哪。

  可接下來,李長博的一句話,卻叫她微微一愣:“長安有我。但凡犯罪者,必先忌憚。”

  付拾一走神:真是好大的口氣啊!

  不過,有理想的人,總讓人無法討厭起來。

  所以她扭頭繼續干自己的事情了。

  “廚房他們都翻找了沒有?”付拾一又問,這個時候,她在看鍋里已經發出臭味的肘子。肘子是蒸的,但是不知道是不是來不及熄火,所以底下水燒干了,鍋底也焦了。

  李長博對這個很肯定:“看過了。說是沒什么發現。”

  付拾一問這話時候,用燈籠照著,捅了捅灶膛里的焦灰,發現不像是木柴灰燼那樣松散,頓時精神一振。

  “拿著。”

  付拾一將燈籠遞過去:“照著點。”

  李長博堂堂長安縣縣令,官至五品,如今卻淪為了一個小廝。

  李長博頓了半個呼吸,還是乖乖接過。

  然后看著付拾一從灶膛里用手掏出了焦黑的東西——

  就著燈籠暈黃的光,李長博看了一眼頓時沉了臉:那是一團沒燒完的衣裳。

  外頭已經糊了,不過里頭還剩下一點兒沒燒化。

  李長博不知道自己該驚喜還是生氣:發現新線索,案子說不定就破了。該高興。

  可自己手底下一群草包廢物……

  李長博覺得,自己不只是該物色新的靠譜仵作。

  矜矜業業的付拾一,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這是影響了自己的生意。

  不過除了這個之外,付拾一也沒有更多收獲。

  此時不知不覺,已經過了三更天。

  付拾一和李長博站在院子門口,盯著李長博懷里的那包爐灰:“仔細看看,這應該是兇手留下的。說不定……就能抓住真兇。給巧娘伸冤。”

  陳巧娘或許很平凡,有些貪財,有些八卦,可絕不是該死之人。

  即便是這么多年過去,付拾一還是不覺得,人命如草芥。

  哪怕是在這里。

  人命,依舊大過天。

  只有犯下無可饒恕罪行的人,才該死。

  李長博看著付拾一臉上的神情,發現這是今天夜里,第一次從她面上看出了情緒這種東西。

  之前這個小娘子,冷靜淡然到甚至讓人覺得冷漠。

  可現在……這分明就是個有些唏噓和傷懷的小娘子。

  李長博不由得想起了朋友的一句話:女人啊,總是千百面的!不認真品,哪里知道其中美妙滋味!

  嗯,女人好像是千變萬化的。不過后一句,他還是覺得就是猥褻之言!

  李長博輕聲“嗯”了一聲,沒透出自己心里那一點疑惑。

  李長博推開門,出去后很有風度的請付拾一先回去。

  付拾一也行了一禮,鄭重其事:“李郎君能深夜過來親自調查,可見對此案鄭重,此案就托付給郎君了,只盼郎君能查明真相,讓巧娘可以安息。”

  李長博不知該如何說。

  最后還是說了句:“那你呢?”

  星河燦爛,李長博背對著星河,仿佛披上了一身深邃。

  可那一雙眼睛,卻比星辰更亮。

  只這亮光,卻帶著鋒銳,仿佛要看穿人心底。

  付拾一轉身,悄無聲息的回了謝大娘家,然后關好門,回了屋。

  仿佛一切都沒發生過。

  李長博這頭,付拾一剛進去,方良就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壓低聲音,隱隱亢奮:“她夜探兇宅,必有目的,或許是為了毀滅證據。要不然——”

  在這里埋伏蹲守的第一個夜晚,這就有收獲,方良覺得自家大人就是厲害。

  可李長博看透方良心思,淡淡打斷他:“走吧,回去吧。”

  李長博往前走,方良呆愣片刻,最后才跟上去。

  心里卻像是抹了漿糊,徹底糊涂了。

  自家郎君這是怎么了?說來抓兇手的是他,說就這么回去的也是他?!

  李長博回去之后,就將所有值守的不良人召到了跟前,然后將包袱打開,讓他們看看這是什么。

  一幫糙漢子圍著這么個秀秀氣氣的包袱看了半天,終于有了收獲:“李縣令,這是女子的手帕包了灰?”

  所有人頓時都精神一震。

  然后心里有了古里古怪的想法。

  李長博面無表情,迎接眾人的打量,心里頭的火苗,漸漸壯大。

  師爺謝雙繁,總算是眼神好用些:“這……是衣服被燒過?”

  不過李長博還沒來得及欣慰,謝雙繁也問了句:“這帕子是哪里來的?”

  李長博是世家子弟,京城多少姑娘為之傾倒?可李長博卻從不與哪一個過從甚密——

  謝雙繁實在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

  李長博深吸一口氣,徐徐開口:“帕子是隨便問人借的,東西卻可能是兇手留下的。發現于灶膛之中。”

  這么一句話,才是最關鍵的。

  也成功讓所有人都驚了一下。

  王二祥今天恰巧也值夜,聽見這話,立刻說了句:“這怎么可能?所有的東西,我們都檢查過——”

  “那這個是哪里來的?”

  李長博反問一句。

  王二祥頓時噎住。

  李長博是什么身份?總不可能撒謊。

  王二祥還是沉穩:“那明日再問問其他人,看看是不是果真漏查了。”

  “不過,這個東西,李縣令是怎么發現的?”謝雙繁沉吟了這么久,想到的就是這么一個問題。

  李長博并不說出付拾一,只道:“偶然發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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