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距離看這位仙童的時候,付拾一第一個感覺是違和。
明明是七八歲孩童的樣貌,但是神色和眼睛,卻毫無純真感,反倒是讓人覺得,像是飽經滄桑。
仙童饒有興致的看一眼付拾一和李長博,敷衍一行禮,就自顧自坐下了。
那架勢,還真有點那么點目下無塵的意思。
仙童身上穿的是雪白的一身法衣,這么冷的天,衣裳卻有點兒飄然若仙,半點不厚。
李長博笑問一句:“聽聞仙童步步生蓮?”
“那是腳踏龍炎!”仙童張口就是一句呵斥,仿佛是在嫌棄步步生蓮這個形容詞。隨后才道:“只有作法時候才會,那太消耗法力。”
付拾一:好么,仙俠風轉眼變成了魔幻風!
不過,按照仙童這么說,今日是沒辦法再來一回了。
付拾一看一眼仙童腳下的云靴,了然點頭:鞋底子太薄了。沒辦法玩花樣。
李長博點點頭,表示了然:“原來如此。那仙童可能說說,當時是如何情況?”
仙童皺眉,不是很耐煩:“就是做法時候,到了賜福那兒,我遍灑圣水時,所有人都超前擁擠,我也未發現什么異常,等人尖叫起來,我叫人別動了,但那時候人已是去了。”
付拾一插嘴問一句:“仙童不是會起死回生之術嗎?”
仙童瞪了付拾一一眼:“是龍神大人會。”
“那仙童既是和龍神大人關系這樣好,為何不祈求龍神?這樣還能再現神跡,讓信徒們更開開眼界。”付拾一對這個事兒,有點執念。
李長博在旁邊微微含笑,有點縱容的架勢。
觀主在旁邊,反倒是皺眉:“李縣令,這個事情,和案情無關吧?”
李長博嘴角笑容更明顯三分:“這個事情雖與案情無關,但是好奇的畢竟不只是我們。”
觀主有點兒不愿意。
而那仙童卻淡淡道:“他對龍神,無任何供奉,龍神為何要為他逆天而行?這等事情,牽扯到多少業果?便是龍神,也不能輕易為之。他,還不配。”
付拾一咂舌:“可是他不是你們的信徒嗎?純正的信仰還不夠嗎?又不是做生意——對了,既是牽扯到了業果,那你呢?我聽說仙童叫尤康?你和尤志年是什么關系?”
話音剛落,觀主霍然起身,冷冷的看著付拾一:“付小娘子,這話和案子無關了吧?”
“就是問問。”付拾一笑笑,安撫觀主:“再說了,尤志年讓我們幫忙打聽的嘛。他費了那么多功夫,怎么你復活了也不去看看他——”
仙童滿面陰鷙的看付拾一,尖叫道:“本仙童如今早已不是凡塵俗人!如何還算是他的兒子!你不信龍神,幾番輕蔑,惡性滿貫,從今往后,不許你踏入道觀半步!”
說完這話,仙童拂袖而去。
觀主也是一臉不滿:“付小娘子素日怕是橫行霸道慣了,可這里畢竟是道觀!是供奉之地!而且,付小娘子雖有官職,卻也不是能在這里作威的人!”
“龍神信眾,又有多少達官貴人?”
聽聽這話,活脫脫就是威脅了。
付拾一滿臉正義:“龍神又不給我飯吃,也不給我錢花!我就算要供,也供奉陛下!若不是陛下勵精圖治,我如何能站在這里?!達官貴人又如何?他們難道不是仰仗陛下?!你這話,可是大逆不道啊——陛下給我的官職,給我的橫行霸道權力!怎么的,你還要質疑陛下?”
聽著付拾一這一番義正言辭的話,本來已經張口的李長博,默默的又將嘴閉上了。
這可真是……用不上自己。
認知到這一點,李長博索性開始看熱鬧。
觀主臉色鐵青,可顯然嘴仗打不過付拾一,最后只冷冷一拂袖:“話也問了,人也見了,付小娘子還是盡快查案吧。”
付拾一和李長博對視一眼,而后重新出來。
王二祥他們已經和死者家屬談過了。
死者家屬認可李長博說的賠償結果。
但依舊不同意解剖。
面對死者家屬堅持,李長博也就斷了案子,勒令道觀賠償。且以后若要舉辦祭祀等集會,必須與官府報備。否則便要罰款。
道觀就算是無奈,也是沒有辦法。
最后還是一位信徒挺身而出,出了這一兩金子。
付拾一和李長博從道觀出來,就悄悄嘀咕:“這個道觀可真窮。”
李長博也頷首附和:“的確不像是有錢的樣子。房屋都很舊,只有祭祀用的大殿,裝潢一新,且金碧輝煌。我方才看過神像,的確是沒有見過的神像。”
“且是泥胎。”
付拾一再嘀咕一句:“那觀主穿得都一般,只有仙童穿得特別好。而且剛才看那仙童,我總覺得有點兒不太像是個孩子。更不像是什么仙童。他很乖張。而且,提起尤志年,他就翻臉了——”
“這里,就是那個道觀。”一直沉默的厲海沉聲插話,面無表情。
付拾一和李長博俱是點頭:這個事情,他們心里已經猜到了。只是真見到了,也是有點震驚。
考慮一下,付拾一還是忍不住問出來:“那你們說,最后一具尸體,是不是和那觀主有關——”
這話,厲海和李長博都沒有下定論。
事實上,他們心里頭也有這樣的懷疑。
若不是有這樣的懷疑,李長博也不會堅持要見那仙童,更縱容付拾一問那些問題。
“不管如何,總歸是要將那背后的人揪出來。”李長博抬起手指,揉了揉眉心,有那么一瞬間的疲憊:“快要過年了。”
懸著這么個案子,誰都沒辦法過個好年。
付拾一明白李長博的心思,也跟著嘆息一聲:“是啊,總要讓大家過個好年。”
如果當時尤志年背后的人,真是觀主,那……現在他們搞出這么大動靜,必是有什么想法。
既是如此,那就更不能讓他們成事。
“叫人盯著道觀。”李長博看一眼厲海:“尤其是那觀主。”
厲海領命。
直到這個時候,河源郡主才湊上來,有些不那么確定的說了句:“我怎么覺得,他們好像都認識付小娘子?”
“所以才有問題啊。”付拾一燦然一笑,眼眸彎彎:“李縣令這么英明神武,俊美無雙,他們卻看都不看,反而關注我——這本身就是一個反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