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觀主的尸體如今就在刑部的驗尸房。
一進去,付拾一就看到了長安縣衙門同款驗尸臺,于是扭頭就沖著翟老頭樂。
翟老頭咳嗽一聲,欲蓋彌彰:“這是翟升為了孝敬我,特地去定的。”
付拾一拉長了聲音夸贊徒弟:“翟升你可真有錢啊——”
莫名背鍋的翟升流下了委屈的淚:“大概……是的吧。”
白澤謄倒是半點沒有神醫的架子,殷勤備至:“付小娘子想要什么?我也有錢。”
付拾一咳嗽一聲:“無功不受祿,無功不受祿——”這太熱情了。有點招架不住!
白澤謄也不勉強,只是微笑站在旁邊,熱切的目光,讓付拾一更加不自在。
翟升打圓場:“咱們還是驗尸吧。”
說完上去掀開了尸體上的白布。
于是付拾一就瞬間進入工作狀態,她看一眼翟老頭:“這個咱們誰來?”
翟老頭還是看付拾一:“付小娘子來吧。我年紀大,偷個懶。”
羅樂清和徐雙魚對視一眼,都偷偷鄙夷:哪里是偷懶,分明是要偷師!
白澤謄已經找了個好位置站著,就等著看了。
付拾一戴上手套,開始驗尸。
“死者,男,年紀應該不小了,皮膚上已經開始有老年斑。”付拾一指了指死者手上的斑:“這種斑痕,都是因為年邁,皮膚代謝退化導致。”
“不過死者保養很好,皮膚雖然有皺紋,松弛,而且長斑,但是還很細膩,一看就知道是保養很好,身體也算康健。”付拾一按壓一下皮膚,確認尸斑情況。
“尸斑按壓沒有變化,且顏色深厚,死亡時間應該是在十二時辰之前。也就是昨天這個時候之前。”
付拾一等到刑部的記錄人員記錄完畢之后,就開始活動死者。
第一個活動就是死者的下頷。付拾一掰了兩下:“下頷部位已經尸僵緩解,可以正常活動。說明的確是死亡十二時辰以上。”
緊接著,付拾一去活動死者上肢,發現依舊有僵直,就道:“上半身尸僵還沒有緩解,所以死亡時辰不超過十五個時辰。”
“差不多,就是在昨天上午。”付拾一得出結論,開始檢查死者體表。
“頭部無明顯傷痕,頭骨沒有骨折。”
“四肢,后背,腹部,均無任何傷痕,骨折。”
“死者胸口偏左一點,倒數第三根肋骨處,有一處傷口。傷口中間寬,兩邊窄,而且切割平滑,應當是利器所致。”
付拾一拿起一根筷子,沾了點清水后從傷口扎下去,再取出,測量沾染血跡的長度,就得出了兇器的長度:“剛好三寸。”
翟老頭比劃了一下:“這不就是個短劍嗎?”
付拾一點點頭:“差不多。”
然后,付拾一指了指位置:“這里,斜著捅進去,就正好是心臟。”
她瞅著那個傷口,深深的感嘆:“這個兇手,一定是個慣犯,不然絕不會這么熟練的。他對人體要害部位的了解,不比我們這些仵作和大夫少。”
翟老頭盯著傷口,遲疑片刻:“所以,是買兇殺人?還是仇殺?”
白澤謄也盯著傷口看,臉上全是沉思。良久,他問了句:“那還能看出什么?”
“看出兇手和死者是認識的,而且很相熟。”付拾一和白澤謄解釋。
白澤謄面露幾分疑惑。
這個問題解答,都不用付拾一,徐雙魚直接就言道:“如果是不認識的人,那肯定會有防御動作,那么就可能會在胳膊上受傷。”
“稱之為防御性傷。”徐雙魚指了指死者并沒有任何傷痕的手臂:“死者兩個胳膊上,一點傷都沒有。”
白澤謄點點頭,一臉恍然。隨后卻又提出:“那就不可能是趁著他在睡夢中的時候,一刀斃命嗎?”
付拾一看向翟升,示意翟升來答這個問題。
“死亡時間是在上午,做道士的,早上都是要練功和誦經的,所以那個時候肯定沒睡著。”翟升實誠的將話說出來:“而且,睡夢中,那也要兇手進得去房門啊。”
“那也可能是給死者喝了一杯什么茶,以至死者昏睡?”白澤謄再度提出疑問,還言之鑿鑿:“這種湯藥很多。見效快的也不少。”
付拾一登時笑了一下。
徐雙魚解釋一句:“那也要有機會放進湯藥里。人醒著,想要給他下藥可不容易。而且如果是兇手給死者喝,死者沒有防備的喝了,更加說明,這兩個人關系也不普通。”
羅樂清怪異看白澤謄一眼:“白大夫,您還是別猜了。我家小娘子判斷不會有錯。”
這么說,倒像是抬杠。
付拾一搖頭:“我判斷也會有錯的。畢竟這些東西,都是憑經驗來判斷,我肯定會有失誤的時候。更何況,如果兇手夠聰明,還會進行一些誤導。”
翟老頭也點點頭:“這話在理。”
說完還贊許的看了付拾一一眼:“年紀輕輕,不驕不躁,很難得。”
付拾一忙謙遜:“應該的,應該的。”
白澤謄也點頭:“付小娘子的確好極了。”
眼看就要變成表彰大會,付拾一怪不好意思的趕緊打斷:“咱們還是繼續說案子吧。”
翟老頭也就沒廢話,沉聲道:“目前看來,他們認識的可能性很大。但是,既然是認識,那為何要殺人?”
付拾一攤手手:“這個我們如何知道?但是我想,至少之前關系是不錯的。兇手應該是忽然動手。而且,觀主一點防備心都沒有。”
“死者之前穿的衣裳呢?其實從衣裳也能看出一些端倪。”付拾一再問。
刑部那記錄的小吏,就忙捧出了一個托盤。
托盤里整整齊齊疊著死者身上的衣裳。
付拾一看了一眼,就道:“兇手肯定是突然拜訪的。死者穿的衣裳,就是普通舊衣。說明之前并無任何準備,否則不會如此隨意。”
翟升立刻明白了付拾一的意思:“所以,兇手和死者關系極好。而且兇手知道觀主的住處。可問題是,觀主不是剛賣掉道觀,搬的新家嗎?”
白澤謄站在那兒,像是被震撼住了,反正良久沒說話,再回過神來,就失笑:“還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