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瞬間,付拾一覺得自己也可以對張姮態度好那么一點兒。
但是出去看見張姮,她又覺得自己想多了。
張姮還是那個張姮。
一樣的冷傲討厭。
一樣的眼睛長在腦袋上。
付拾一決定還是遵從本心,來了個敬而遠之,懶得理會。
張姮也一如既往討厭付拾一。
不過反正也沒什么交集。
就是她訂婚這個事情,付拾一去問了問李長博。
李長博的回答很篤定:“也很正常。”
“兩家既是決定聯姻,那就必是要實行的。之前選中蕭川,無非是因為蕭川才學上更勝一籌。”
“可如今出了這個事情,為了保全兩家聲譽,自是還要再從蕭家選一個人。蕭元本就是嫡脈,雖說是庶出,但是身份比蕭川高很多。”
“主要是,蕭元說了那話,蕭家肯定也是要顧慮幾分。”
“張家那頭,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付拾一有些感嘆:“張姮也是怪倒霉。”
“世家子弟,鮮少婚姻能隨心意。”李長博也似是有些感慨:“尤其是在長安的這些人。”
大多數都是利益犧牲之下的棋子。
從一開始,他們自己心頭也清楚。
付拾一下意識看一眼李長博,認真道:“李縣令還是要娶一個合心意的人才好。別的都可將就,唯獨妻子,需得志同道合,互相愛慕。”
李長博看著付拾一,莞爾一笑:“付小娘子說得很是。”
付拾一鼓勵他:“李縣令一定可以做到。”
李長博也頷首:“一定做到。”
他沒有想娶之人時,尚且都能夠做到按照自己心意來。
如今有了想娶之人,那就只能娶這一人。
付拾一這才放了心:李縣令這樣鐘靈毓秀的人,若娶一個不合心意的,郁郁寡歡,想想都叫人覺得生氣和惋惜。
沒有新案子,付拾一也就回了拾味館。
結果剛一進門,就被燕娘拉住:“小娘子,有人來尋你,說是你讓她來這里找你的。”
付拾一心頭狂跳,隨著燕娘指的方向看過去,登時就一下子激動起來:端坐在那兒,若有所思盯著茶杯的人,不是付娘子又是誰?
付拾一一步步走過去,盡力壓制住了自己心里頭的激動,讓自己看起來平靜一些。
她在付娘子身旁站定,笑道:“付娘子請隨我來吧。這里畢竟是有其他人,不方便說話。”
付娘子抬頭看付拾一,站起身來:“也好。”
付拾一將付娘子帶到了后院,滿滿添上一杯酸梅湯。
“付娘子試試,這是我自己熬的。”付拾一笑盈盈推薦:“不是很甜膩。”
付娘子喝一口,點點頭:“的確不錯。”
躊躇片刻,付拾一決定直奔主題:“付娘子既然親自過來長安城尋我,是想好了?”
付娘子點點頭:“想好了。”
頓了頓,目光卻在付拾一面上梭巡了一圈,反倒是問了句:“但是在那之前,我有一句話,想問問你。”
付拾一正了正神色:“您問。”
付娘子緊緊地盯著付拾一,緩緩道:“你是不是付家人?”
對于這個問題,付拾一沉默了很久,最后才輕輕點點頭:“是。”
付娘子卻沒有半點驚訝。
反倒是神情自若點點頭:“我覺得也是。你這鋪子,剛好開在了離付家老宅不遠的地方。而且,這么多年了,也沒人想著查一查當初的案子。偏偏你卻要查。”
“若說你真只是路見不平,就不像了。”
付娘子說完這些,又重新審視付拾一:“你這樣明目張膽的回來,查這個案子,就不怕?”
付拾一總覺得自己主動脫了馬甲之后,付娘子對自己更親近了幾分,也沒那么防備了,說話也更隨意了……
付拾一輕聲道:“怕。但是當年的真相,卻必須查。”
那么多條人命啊。總不能就這么算了。
付娘子看著付拾一,輕聲問了句:“這么多年,你怎么活下來的?當時不是說,付家的人都死了?”
付拾一言簡意賅說了說:“當時我逃出來了。翻了一座山,然后被人撿到了。那人是仵作,就收養了我。如今我在長安縣衙門當仵作,倒是正好合適。”
付娘子看著付拾一,張了張口,好半晌都沒說話。
她當然清楚,付拾一雖然說得輕描淡寫,但是實際上,這些事情絕不是這么輕描淡寫。
如今已經過去將近十年。
當年付拾一一個那么小的孩子,是如何逃出生天,又是如何翻山越嶺的——
付拾一看著付娘子那樣子,就知道付娘子在想什么。當即一笑:“也沒那么辛苦。比不得這么多年,一直想不明白這件事情的苦楚。”
就是這么一句話,讓付娘子低下頭去,滿面感慨。
良久,付拾一寬慰付娘子一句:“別想那么多,事情已經發生了,也遲早會真相大白。也算是有個告慰。等事情一切塵埃落定,一切也都徹底過去了。”
到時候,新的生活,就可以開啟。
付拾一恍惚了一下,想起了那一場大火。
但是很快又從里頭抽身出來,看向付娘子:“付娘子這么說,必是已經知道當年的事情,就是一場陰謀吧。”
付娘子點點頭,聲音卻低下去:“我阿耶當年,是和付縣令有來往的。付縣令入獄之前,曾經交給了我阿耶一封信。”
“后來我阿耶猜測,可能是這封信惹了大禍。”
付娘子精神一振:“那信呢?”
付娘子搖頭:“我不知。我阿耶沒說過。從來沒說過。”
“那你阿耶呢?”付拾一有點心急。
付娘子最后還是搖頭:“我阿耶失蹤了。生不見人,死不見尸。”
付拾一明知對方在說假話,卻還是只能嘆一口氣。這種事情,也沒法勉強。
不過付娘子肯重新調查當年的事情,卻還是讓付拾一滿足。
她問付娘子:“那開棺驗尸——”
付娘子點點頭:“開罷。正好,我也給我阿娘撿骨。”
付拾一點點頭:“那官府那頭,還得勞煩付娘子走一趟。自然,對外還是說我發現了不對之處,所以重新調查。”
到時候,若有什么壓力,自然也就沖著她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