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長博的筆尖懸停了。
他停頓片刻,按捺住自己想去看看太陽到底在哪邊。
厲海還在等著。
面上是冰山,可總感覺內里的火山已經開始發作……
總算在厲海感覺自己臉皮快要熟之前,李長博緩緩開了口:“就是……自然而然?”
事實上,李長博也有點恍惚:當時覺得刻骨銘心的事情,怎么到了這會兒居然有點想不起來……
而這幾個字,顯然也在厲害意料之外。
四目相對。兩人俱是尷尬的沉默。
李長博咳嗽一聲,最后還是打破了這個氛圍:“要不,直接問?”
厲海還是沉默,然后就往外走:“正事要緊。”
等到厲海走了,李長博忽然覺得怪對不住自家的不良帥的。但是好像,他是真有點想不起當時怎么特地說的——好像就是自然而然啊!
李長博幽幽的嘆了一口氣,忽然有點惆悵:萬一付小娘子知道了……
所以,當謝雙繁過來的時候,李長博就下意識問了句:“謝叔還記得不記得當初是怎么和云姨表明的心意?”
謝雙繁也沉默了,良久表情略復雜:“好像就是……自然而然?具體的我不記得了。”
李長博悄悄松了一口氣:原來大家都一樣。
謝雙繁反應過來:“怎么忽然想起問這個?”
李長博搖頭:“無事,就是厲海問了我一句。對了,今日的案子,有進展了嗎?”
謝雙繁過來,也是想說這個事情的:“兩個送尸體來的人,是兩兄弟,一直做這種跑腿送貨的活計,還挺有名的。”
“根據他們的描述,送箱子來的人,趕著驢車,沒有什么特別之處,胡須比較濃密,其他就沒什么特異之處。衣裳也沒什么特別的。錢給了之后,就走了。”
“這樣的人,每天他們不遇十個也有八個,實在是說不上來什么。”
李長博皺眉:“他們幫人送貨,都不看看是什么?”
謝雙繁嘆一口氣:“按規定,是該看一眼的,可是沒人天天管著,他們這些人,久了也就松了警惕。”
也就是說,這條路是走到了頭,想通過這個追蹤兇手,那就是天方夜譚。
“那死者那頭呢?查出是誰沒有?”李長博果斷換了路。
謝雙繁也搖頭:“目前還沒消息。不過,二祥還在打聽。”
李長博垂眸,徐徐說了句:“這個兇手,讓我覺得有點不一樣。”
謝雙繁跟著點頭:“手段格外厲害。怕是不好破案。”
事實上,結果王二祥跑了一天,也愣是沒查出死者的身份。
南風館里,誰也不認識死者。甚至有印象的都沒有一個。
晚上付拾一和李長博吃飯時候,說起這個事情,也覺得很驚奇:“難道這個死者并不是平康坊的人?而是直接被豢養在家里的?”
李長博如今已經可以做到說這些的時候半點不去代入畫面,能夠面色自若的夾菜:“對方顯然做了充足的準備。不想讓我們破案。”
付拾一頓時覺得肉都不香了:“如果他不再出現,那豈不是我們就抓不到他了?”
死者身份也沒法確定,尸體來歷也查不出,還怎么搞?
李長博擱下筷子,也神色凝重:“恐怕很難。但是我擔心的,是他沒難倒你,怕是會卷土重來。”
付拾一也吃不下去了。索性擱下筷子,煩悶道:“這是人命啊。”
為了這種無所謂的勝負,罔顧人命,也不怕天打雷劈?
李長博沒再說什么。
兩人就這么安靜坐著,誰也提不起吃飯的興致來。
這還是破天荒頭一次。
就連方良和春麗,也覺得身上莫名有了一種緊迫感。
送走李長博后,付拾一還是情緒不高,坐在院子里呆呆的看著月亮,只覺得心里亂糟糟的。
拾味館的人,也不知該不勸,都有點兒憂心忡忡。
最后還是馬牡丹上前來,往付拾一手里塞了一串葡萄,悶聲道:“小娘子打起精神來。”
付拾一捧著葡萄,苦笑:“我覺得這個事情吧,有點因我而起。我在反省,是不是我太高調了。”
馬牡丹認認真真:“這個事情,怎么能怪付小娘子你?”
她笨拙的嘗試剝葡萄皮,最后覺得不太好,就索性扔進嘴里,但是神情還是特別認真:“就像小娘子勸我那樣,咱們是沒遇到好人,這些不是我們自身的過錯。如果難過,就是用別人的過錯懲罰自己。”
這話吧,的確是耳熟。
付拾一也想起來了,這個話自己的確是和馬牡丹說過。
也是說了這話之后,馬牡丹才振作起來,開始好好的為自己活的。
還別說,這個道理,放在這個事情上,也挺適用的。
付拾一咀嚼了一下那句“用別人的過錯懲罰自己”,然后就了悟了。
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褶皺,付拾一已經振作起來:“不行,我餓了,餓了,我得去做點吃的。至于其他事情,吃飽了再說!我就不信了,吃飽了還想不出好辦法來!”
拾味館的人一聽這話,登時喜出望外,張春盛一把將炒勺塞進付拾一手里,“廚房里啥都有,想做啥做啥。”
其他人也是充滿了愛的鼓勵:“對對對,小娘子快去做吧。”
付拾一表示自己很感動。
直到春麗說了句:“小娘子多做點啊。”
付拾一才從虛幻中清醒過來:好吧,這個點大家都餓了,到了該吃宵夜的點了。
麻辣小龍蝦就算了,而且現在秋天,又很燥,還是該吃點清淡的。
付拾一琢磨了一下,最后一拍手掌:“那就做麻醬涼面吧!”
這個簡單,而且好吃,關鍵是,要抓住熱天最后的尾巴,吃上這么一碗涼面啊!
春麗瞬間口水流下來:“涼面啊,涼面好吃的。”
想了想,還提了方良:“要不要讓方良給李縣令也送點?”
阿玫白了春麗一眼,語氣肯定:“當然要啦!李縣令是咱們未來的當家人,怎么能不送?”
春麗連連點頭表示明白。
付拾一一邊準備揉面,一面頭疼:我都養出了什么樣一群人?阿玫是怎么被帶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