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拾一最后去偷了一只雞腿。
本來想偷一只烤駱駝腿的,但奈何實在是太大,所以最后只能偷吃兩片,攥著雞腿就跑。
李長博正在挨個兒盤問。
當然,肯定不指望他們能坦誠,所以采取的是互相揭發。
只不過付拾一過去的時候,場面已是亂了套。
顯然一兩句話,根本不能滿足大家的傾訴欲望。
好些個人,坐在那兒都挪不動屁股,先是說起章瑩瑩可能得罪的人,最后就開始痛斥章瑩瑩,直到他發現自己對一個已經死去的人說這么多壞話,似乎并不合適。
人人都的時候,都有點意猶未盡。
付拾一在旁邊聽得津津有味,以至于雞腿都忘了啃。
李長博最開始還能從容記錄,可越到后頭,就越運筆如飛,字跡也漸漸潦草起來。
好在很多人說的都是重復的事情。
但即便如此,剛過一半人,李長博就不行了,低聲向付拾一求助:“付小娘子來寫一會兒?”
付拾一默默的搖頭,并且后退一步,表明自己的心思。
一旁的元臻臻自告奮勇:“讓呂德華來,他字還是不錯的。”
呂德華在一旁問號臉:???管我什么事?
然而誰也沒聽他拒絕的內心吶喊,最終他還是只能拿過了筆。
呂德華的字是真不錯,工整清晰,還寫得挺快。
通過這樣的記錄,付拾一他們很快就發現一個事兒:章瑩瑩還真是幾乎所有人都得罪過,至少她和絕大多數的人,都有過不痛快。
或者是言語上的,或者是行動上的。
唯一沒和她起沖突的,還真就只有朱柔柔,和另外一個來幫忙驗尸的小娘子韋寶蓮。
朱柔柔是因為刻意討好了章瑩瑩。
而韋寶蓮,則是因為她們一直都很要好。
章瑩瑩并不是在長安城出生的,章夫人和韋寶蓮的母親,是手帕交。當時,兩人丈夫也正好在一處當官,所以就約定,要是一男一女,不如定個娃娃親。要是都一樣,那不是兄弟就是好姐妹。
兩人可以說是從小一起長大的。
后頭就算分開,也有書信來往。
韋寶蓮一家早早回了長安城,而且混得還不錯,只可惜韋寶蓮母親去得早,所以父親續弦了。雖然繼母對韋寶蓮十分好,但韋寶蓮依舊養成了孤僻古怪的性格。
她不跟任何人來往,只除了章瑩瑩。
兩人之前還書信來往呢。后來章瑩瑩也回來長安城,兩人也經常在一起玩。
韋寶蓮從來沒和章瑩瑩吵架過,更沒鬧出什么不痛快。
但這并不是因為章瑩瑩對韋寶蓮有什么特殊的,而是因為韋寶蓮從來不生章瑩瑩地氣。
甚至有時候章瑩瑩脾氣發作,兇了韋寶蓮幾句,韋寶蓮也就是當時不開心,回頭依舊如初。
人人都說,韋寶蓮跟中了毒一樣,有毛病。
甚至還有人悄悄的替韋寶蓮打抱不平:“她都不知道,章瑩瑩其實可壞了。在背后也跟著大家一起說韋寶蓮的壞話。而且,還故意捉弄她取樂。”
“她還將韋寶蓮的秘密告訴了其他人。搞得韋寶蓮被笑話了好一陣子。”那人悄悄嘆了一口氣:“是我,我就不和章瑩瑩做朋友了。”
李長博聽了這話,微微沉吟后,反問了句:“你們都對章瑩瑩如此不喜,為何還要與她走得近?”
那人很自然的接了一句:“那沒辦法啊,誰讓她阿爺做了尚書呢?”
付拾一悄悄感嘆:這就可以說是很現實了。
韋寶蓮是最后一個過來的,只是她坐下之后,卻只有無盡的沉默。
李長博提醒她:“你認為章瑩瑩和誰關系不大好?得罪過什么人?”
韋寶蓮微微垂著眼瞼,睫毛在臉頰上投下一片陰影,整個人一片清冷,她開口,甚至都是清冷的:“瑩瑩的性格容易得罪人。但那應當不至于要殺她。”
這個事情,其實不必韋寶蓮說,也的確是這樣的。
畢竟都只是一群少男少女,哪里就有那么多的深仇大恨了?那些不痛快,其實也都不是什么大事。
李長博奇了:“人人都不大喜歡章小娘子,可韋小娘子卻似乎不是。為何?”
這個為何,讓韋寶蓮愣了一愣,良久,她慢慢道:“我們從小就認識,就是朋友。好比親姐妹一般。”
“她脾氣不大好,但也都不是要緊的事情,過去了,也就過去了。”
她的語氣是真的云淡風輕,可以看出,她是真的不在乎那些。
“那不會覺得委屈嗎?”付拾一也忍不住奇了。
韋寶蓮看了付拾一一眼,慢慢道:“可她是我唯一的朋友。”
付拾一皺眉:“可朋友之間,應該互相尊重,相處愉快。”
韋寶蓮若有所思,很久后笑了笑:“算了,也不用再想這些了,瑩瑩已經沒了。”
她站起身來,抱歉道:“我實在是不知道誰和她有仇。”
“那你和章瑩瑩既然這么要好,那她有沒有跟你說過——”李長博下意識的問了這么一句。
韋寶蓮頓住,低頭看向地面,神色有點兒復雜:“她沒跟我說過什么。她自從回了長安城,就慢慢和我疏遠了,最近幾乎都不和我玩了。”
她頓了頓,才繼續言道:“這次宴會,也是我主動問起,她才告訴我的。她似乎……忘記要給我下帖子了。”
雖然那語氣很平靜,甚至有點兒高冷,但是那個停頓和猜測,還是讓人聽著的時候,心里頭忍不住揪了一下。
更對眼前這個清冷少女產生那么一絲絲的憐惜。
付拾一覺得這個章瑩瑩,是真的挺混蛋的。
這種不知珍惜旁人真情的人,是不配得到別人真心的。
韋寶蓮心里越是真當章瑩瑩是好朋友,在被這樣對待之后,就越失落吧?
就連元臻臻的語氣都明顯溫柔許多:“你就不該和她做朋友。換一個人就行了嘛。我雖然也不喜歡你,但你比章瑩瑩好多了。我寧可和你做朋友。”
付拾一:韋寶蓮這樣的死忠朋友,有多少,我就想要多少好嗎?!
韋寶蓮淡淡道:“不必。你們與我合不來。”
除了“高冷”之外,再無言語來形容她這個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