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志玨的家屬來得很快。
天還沒黑透,人就來了。
來的是吳志玨的父母和媳婦,孩子沒帶來,托付給了鄰居照看。
一家子人眼眶都是紅的,一見到付拾一,吳志玨的阿爺吳老頭就泣不成聲:“我兒他……他……他真的沒了?”
這話這話說了好幾遍才說出來,一說出來,其余兩人也是小聲的啜泣出聲。
付拾一看著他們那樣,心里也怪難受,只能寬慰道:“你們節哀順變。”
三人頓時哭得更大聲。
付拾一輕聲勸:“人已經去了,我知道你們必定心中傷心。但現在不是哭的時候,他的死因我們得弄明白。好好一個人,不可能無緣無故就走了。”
一說這話,顯然也是觸動了三人,吳志玨的媳婦金娘霎時抬起頭來,“大郎早上出門還還好的,看上去沒有半點異樣,為何忽然就去了?”
她抱著一線期待:“會不會是認錯人了?”
其余兩人也像是被這話注入了力量,也眼巴巴的看著付拾一。
付拾一幾乎有點抵抗不住,最后只能嘆了一口氣:“王裕安你們認識吧?你們覺得,他會認錯人嗎?”
這下三人都沉默了,啜泣聲也冒了出來。
“早上吳志玨出門時候,有沒有什么異樣?或者,這幾日他有沒有提過有什么不舒服的?”也不是付拾一不給他們時間傷心,非要在人家哭的時候問這問那。只是尸體還在那擺著,早點查明原因,也能早點被親人被帶回去,入土為安。
對于付拾一的問題,金娘立刻搖頭:“沒有,他早上出門時候一切都如常,也從未聽過他說自己不舒服。他跟我說,今日去談生意,若成了,回家時候給孩子們帶糖葫蘆吃——”
眼淚順著臉龐往下落,金娘悲從中來:“可哪知道,等來的卻是這個!大郎他到底怎么了?!我怎么這么命苦?孩子們還這么小,以后可怎么辦?”
兩位老人也是相互依靠著,默默垂淚。
付拾一硬著頭皮往下問:“那不知家族里還有沒有人有過這類的情況?不僅是吳家這邊,包括外祖父那邊的?”
這下,兩位老人也都搖頭。
吳老頭更愴然道:“我們老吳家,就沒出現過短命的!他爺爺活了九十歲!他外祖父活了八十!兩家算在一起,就沒有一個死在了五十之前的!”
付拾一沉默了:……的確是長壽之家。
可這樣一來,吳志玨的忽然死亡就更說不通了:沒有家族突發疾病史,也不是自身患病,更不像是中毒——總不能告訴他們,這是遇到神奇事件了吧?
付拾一醞釀半晌,還是沒臉說出這話,只能不好意思道:“目前,我還不能看出死亡原因是什么。所以,我建議如果想知道的話,要不咱們就進行進一步尸檢?”
“什么是進一步尸檢?”吳老頭茫然追問。
這個事情不好解釋,付拾一盡量委婉:“就是看看尸體內部。”
顯然這三個人都是沒怎么見過這種事情的,當即都有點兒一臉懵。
于是付拾一有點兒不知該怎么說了:總不能直接說,就是把人肚子剖開吧?
王二祥此時展現出了強大的天賦技能,他和顏悅色拉住了吳老頭的手,解釋道:“是這樣,就是更加詳細的,細致的檢查。咱們眼睛不是只能看見表皮嗎?可現在什么問題也看不出來。所以如果要查清楚,就只能看五臟六腑了。我知道,這個事兒讓人難以接受,可是我想著,人忽然沒了,總要搞清楚是為什么——”
他嘆一口氣:“死者為大,原本不該損傷尸身,可是若不這樣,誰能甘心呢?我想就是吳家阿兄知道這個事兒,也是愿意試一試的。”
“而且咱們也不是瞎弄,咱們縣衙付小娘子那是長城的這個!”王二祥伸出大拇指來:“她會親自來,這個機會可是很難得!要知道,陛下都說她的技術好!”
付拾一在旁邊聽得怪不好意思:陛下倒沒夸過我驗尸技術,夸的都是做飯技術……
但是經過王二祥這么一說,吳家三個人,總算是明白了進一步尸檢的意思。
當時吳家三個人臉上都寫滿了抗拒,可在王二祥設身處地的勸說下,吳老頭多少有點動搖。
付拾一于是認真說了句:“如果是因病去的,最好也能查出是哪里出了問題,因為很多病癥是會遺傳給下一代的,早點知道,也好早點防備。興許還能治好。如果不是病,而是被人害死了,那肯定這個事兒就必須一查到底,至少死者不會含冤而去。”
王二祥真摯道:“我知道這個事情不容易做決定,但我真的覺得,這種情況很有必要。我們也是知道死者為大的,如果不是實在沒辦法,我們也不會主張進一步尸檢。”
看著王二祥的絡腮胡子,付拾一有一種錯亂感:街道大媽是不是魂穿到了二祥身上?
不得不說,面對王二祥的勸說,吳家三人都有了決定。
只是三人誰也不愿意開口說第一句話,于是王二祥就鼓勵道:“你們不如商議一下?我們雖然著急查出真相,但也不在這一會兒。”
付拾一由衷豎起了大拇指來:什么是說話的藝術?這就是啊!明明在催人家快一點,可這話說得,好像是在替人家著想!
為了顯得更逼真一點,王二祥還將眾人都叫了出來。
付拾一夸他:“可以啊,二祥。原來你不僅是能包打聽,還能包勸人!”
王二祥驕傲的揚起下巴,絡腮胡子在這一瞬間居然有點閃光:“就沒有我王二祥搭不上話的人!”
付拾一佩服的點頭:擱在現代,狗仔是你的第一職業,街道辦是你的第二職業!至于破案?那不是兼職嗎!
吳家三個人也沒有猶豫很久,很快就做出了決定:他們同意了。
付拾一帶著這句話,就直奔驗尸房:今天,她熬夜也要搞清楚這件事情!
而驗尸房里,鐘約寒和徐雙魚還是一籌莫展——尸體都涼了,他們也沒看出個什么端倪來。師兄弟兩個,愁得像是一對苦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