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金山的靠山,也是朝中某位高官,姓賀。
但那是他的親舅。
他做生意,親舅愿意給點支持,無妨,但更多的,就沒有了。
賀郎君為人耿直,從不參與這些腌臜事情。
更處處告誡陳金山。
陳金山就算對榴娘多有喜愛,也只能背地里來往。
根本不敢考慮將人帶回家去養著。
不過,榴娘那兒的確是他談生意的去處。
主要是榴娘十分聰慧貼心,總是能恰到好處的讓人覺得妥帖。
徐多煌和他看似親近,背地里卻頻頻往榴娘那兒去的事情,讓陳金山很郁悶。
陳金山從未將榴娘當成自己的所有物,更從來也沒打算這樣做。榴娘和誰來往,接了什么客,他從來不問也不管。
陳金山被厲海提醒了幾句,便“想”起來一件事情:榴娘那兒,最近多了很多達官貴人出入。
而且榴娘曾想引薦他與其中幾位認識,說是有生意可做。
但陳金山牢牢記得自己舅舅的囑咐,不敢與朝中官員做生意,所以連連推辭。
厲海問陳金山,為何徐多煌一個普通商人會被看重,陳金山的回答是:榴娘和徐多煌,算是同鄉。
這個話一說出來,登時李長博和付拾一就對視了一眼:同鄉。
那么這個榴娘,也和鄭毅是同鄉。
這……
李長博沉聲道:“我們去一趟平康坊吧。”
若不是不想打草驚蛇,李長博就該讓人去將榴娘帶回來了。
付拾一和李長博領著人,直奔平康坊榴娘處。
只是到了院門口,敲門半晌,只有一個不足十歲的小丫鬟來開門,怯生生的告訴他們,榴娘不在家,昨日就出門了,還沒回來。
問她榴娘去了何處,她也說不上來。只說是受邀離開。
于是,李長博思忖片刻,干脆了當的去找了榴娘上頭的鴇母。
鴇母并非什么人的母親,雖然榴娘這樣的女郎,也管鴇母親熱的叫“阿娘”。
但實際上,鴇母是管理像榴娘這樣女子的人。
鴇母上頭,也可能還有大東家。
也有可能是她自己早年積蓄辦起來的。
鴇母從旁人手中,將有潛力的女子買進來,稍加教導,便讓她們接待客人。
若是受歡迎的,人氣特別高的,有一定地位的,就單獨撥給她們自己住的院子。
而還有些便宜的,便只能多人擠在一處。
平日里,榴娘她們就在院子里接待客人。有時候也去鴇母那邊的主樓宴會取樂。
可以說,榴娘算是雅妓。不一定是做那種事,彈琴,跳舞,或許才是客人的需求。
但榴娘即便如何奴仆成群服侍她,院子如何精致奢華,從本質上來說,榴娘也只是鴇母手底下可以被買賣的貨物。
如若榴娘敢逃,鴇母便可拿著她的賣身契去衙門報案。
帶她逃跑的人,算偷竊他人財物。
而榴娘自己,也要被帶回。
李長博很快就見到了風韻猶存的鴇母。
鴇母今年也不過三十五六,面上皺紋都還沒有一絲,面上妝容精致,云鬢高聳,身上披著狐裘,款款走過來時候,香風陣陣,環佩叮當。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什么大家夫人來了。
付拾一忍不住往人家深邃的事業線上看了兩眼,然后悄悄的擋在了李長博前面。
李長博十分坦然的就退后一步,讓付拾一去交涉。
付拾一笑著先夸了一句:“您身上的熏香,很好聞。”
鴇母嫣然一笑,倒也十分正派的樣子:“多謝這位娘子夸贊,若娘子喜歡,我回頭叫人送些過來——”
付拾一擺手拒絕:“那就不必了。今日來,我們是想向您打聽一個人。”
鴇母正襟危坐:“您請說。”
“榴娘。”付拾一笑看鴇母,不錯過對方臉上任何表情。
鴇母疑惑了一瞬,然后便道:“在一月前,榴娘的便被人買去了。當時說好,再住那院子兩個月。好像是那巨商,要那時候才能離開長安,才能帶她走。”
說到這里,鴇母微微一笑:“那富商出手大方,給的租金十分豐厚,我也沒有拒絕的道理。”
這下,李長博也忍不住問了句:“這么說來,榴娘如今不是你的人了。”
鴇母搖頭:“不是了。一個月前,她就已是自由身。”
這可真是……
付拾一心中有些煩悶,卻也只能道:“那您見過那富商嗎?可知他在何處還有產業沒有?”
鴇母被問到這個,微微一愣:“這倒沒見過。是榴娘自己帶著錢過來的。”
“榴娘她……”鴇母斟酌一下,還是忍不住試探:“怎么了?”
付拾一搖頭:“沒怎么,就是可能那是我們失散的親眷,好不容易打聽到了消息,就來問問。誰知竟撲了個空。榴娘她剛好出門了。”
鴇母似笑非笑的看付拾一一眼,顯然是看破了付拾一撒謊。
但付拾一不提,她也不多問。
最后,鴇母還神色如常說了句:“我買下榴娘時候,她說自己家里人都死絕了。”
付拾一半點不尷尬:“是嗎?那可能是她故意那么說的吧?您能跟我說說,她來時候是什么樣子嗎?她真名叫什么?”
榴娘肯定是藝名。這個不具備任何參考價值。
鴇母遲疑了一下。
李長博默默的掏出了長安縣衙門的腰牌。
鴇母面色一變,隨后只能實話實說:“叫齊萱。兩年前,她也才十五歲,狼狽得很。而且……不是女兒家了。”
付拾一和李長博對視了一眼:齊?鄭毅查的第二個案子,那位縣令,就姓齊。
那位齊縣令,死的時候,三十二歲,能有個十五歲的女兒嗎?
但這些事情,也不適合當著鴇母的面說,所以直到退出來,付拾一和李長博才討論起這件事情。
李長博對這件事情,言簡意賅:齊縣令家中十分富庶。這樣的人家,弄出個庶長女來,不是不可能。
付拾一咋舌:“那榴娘是想報仇?所以才策劃了這一切?”
那未免太能干了。
榴娘今年滿打滿算,才十七歲呢。
李長博則道:“未必是她一人之力。”
這種事情,做到這個程度,怎么可能是一人之力。
付拾一又想到一件事情:“那榴娘……是怎么活下來的?”
貪污案,齊縣令家里其他人,都斬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