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游原上風光好,總見王孫與貴人。
曾經有個書生戲謔說過:樂游原上的風,都是帶著脂粉香的。
因為這里來來往往的人,太多了。而且多數是王孫富貴,出行時衣香鬢影,仆從甚眾。
結合鴇母說的,以及他們自己的推斷,李長博猜測,榴娘現在,十有八九是在樂游原上某處。
付拾一幽幽的嘆氣:“我覺得,樂游原上,也該整頓一二了。這么下去,什么人都有了。”
上次還在那兒發現一個大蛇。
李長博也想起了那只大蛇。
那蛇后來運進了大明宮內,交給了馴獸師養著。
等春天來的時候,就拉出來展覽。
李三郎已經動了建立一個動物園的意思——門票賊貴那種。
據說,李三郎自己有一個小賬本,上面將這筆錢買多少盔甲,分配給哪些人,都已經想好了。
當然那是后話。
現在李長博想到那條大蛇,也是微微打了個寒噤,十分抗拒再出現這種情況。
他揉了揉眉心:“回頭好好和徐縣令商議一二。擬出一個章程來。不過現在,我想應當先找到魏國雄。”
付拾一換了個思路:“找人多麻煩?咱們不如直接找他們的老窩?”
李長博微微揚眉,顯然動了心:“你是說——”
“房產。”付拾一微笑:“別忘了,咱們這里是長安縣衙門。長安縣所有地契買賣,也都在此處。”
而且這里的所有檔案,都是分門別類的存放。
現在知道了姓名籍貫,再去找這么一個地契記錄,那就很好找了。
李長博頓時淺笑:“甚好。現在就去。”
明日就是最后期限。
但現在看來,案子是要破了。
就是辛苦了長安縣衙門其他人,還在外頭摸那徐多煌的案子,兢兢業業的放迷霧。
這頭,李長博趁著其他人翻看記錄的功夫,讓人私底下去悄悄摸一摸經常與榴娘來往的那幾位家里有官場背景的郎君,將他們秘密監控起來。
魏國雄名下地產房產很快就查清楚了,他在樂游原上,的確有一所宅子。那宅子很大,卻不像是他能買得起的。
除此之外,魏國雄在長安城內,還有數處店鋪和房產。
而這些店鋪和房產,都是近幾年置辦的。
與此同時,此人名下還有多次頻繁的房產店鋪交易。
賣出去的對象,卻都是那幾位郎君,或是與他們同姓之人。
典型的高價買進,低價賣出。
這其中的貓膩,一下子就讓人看明白了是什么意思。
若說他們之間沒有關系,誰信?
如今得了地址,李長博也沒遲疑,當即點了人馬直奔樂游原。
付拾一帶著馬牡丹也跟著,心中是摩拳擦掌:等一會兒萬一打起來,趁亂錘上幾拳頭,也算是給鄭毅討點利息!
然而,李長博也是看出了付拾一的心思,在路上就警告一番:“一會兒,夫人不可離我半步,至少保證三步以內的距離。”
付拾一震驚臉:“為什么?”
“我怕他們傷及夫人。”李長博說著這話,可是眼睛卻止不住的往付拾一袖子上瞟。
付拾一的柳葉刀,就在那藏著呢。
除此之外,還有一把彈弓。
外科醫生嘛,手穩,眼睛好用——就導致彈弓挺好用的。
而且彈弓的小丸,付拾一配的是正經的石頭籽兒。都是阿玫精心挑選的。滿滿一袋子,個頭勻稱,十分合適做彈丸,極大的減小了準頭偏差。
李長博之前看過付拾一教阿玫,十個能射中六個。
剩下四個,雖然偏了,但比射中了的更嚇人——瞄著腦門去的,但那四下,穩穩當當的都在眼睛上,門牙上。
李長博實在是害怕。
付拾一“哦”了一聲,表示有點遺憾:“自從上次你遇襲,我還特地練了練。就怕哪一天再有危險。”
李長博面色平靜:“先讓他們上。其次還有我。”
付拾一更加遺憾:那猴年馬月才能派上用場?
李長博按住她,認真提醒:“不可私自用刑。”
付拾一被李長博防備的樣子搞得心虛了:“那好吧。”
她強調一句:“主要是真氣不過。鄭毅……死得太慘了。”
李長博沉默了一下,拍了拍她的手背:“放心,不會輕饒一個。”
不良人們下手已經夠黑了。再加上一個付拾一,他實在是害怕最后能喘氣的都沒有了。
很快,他們就到了目的地。
此時已是暮色昏沉。
宅子內早已經點上了燈籠,偌大的宅子,燈火頗多,一看就感覺十分熱鬧。
王二祥帶著人來請示:“看來里頭有人。咱們——”
“摸清楚有幾個門,將門牢牢守住。”李長博壓低聲音吩咐:“然后派人去敲門,就說有賊人逃走,你們奉命搜索。”
“將所有人,盡量集中起來。”
付拾一忍不住想鼓掌:妙啊!這可不就成了典型的甕中捉鱉了?而且頗有點查水表的那個意思?
不得不說,古今套路都一樣啊!
但有一說一,這個套路很好用也很實用。
這么一說,加上王二祥那身衣裳,還是很有信服力。
至少他們見到榴娘的時候,榴娘還是有點錯愕——她是半點也沒有防備。
榴娘很年輕。
生得不算很美貌,頂多是個中上姿色。
但她看上去很溫婉和氣,十分有氣質。
一看就像是出身良好,有修養,有情趣的那種人。
如果不說的話,沒人會覺得榴娘是平康坊的人。只會覺得是哪家的年輕夫人。
榴娘看著李長博和付拾一,又看了看那些到處搜查的不良人,眉頭微蹙:“真有賊人?”
李長博面色不改:“的確有賊人,我們一路追尋至此。夫人,你家中郎君呢?”
“我家郎君還未歸家。出門做生意了。”榴娘微微一笑,下一刻卻戳破了李長博和付拾一的身份:“李縣令和付小娘子,你們又何必來誆騙我呢?長安縣衙門的年輕縣令與仵作,剛剛才成婚,長安城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一下掉了馬甲,付拾一略尷尬,但本著我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這個原則,她努力鎮定:“我們也沒說我們不是。怎么就成誆騙你了?”
“真有賊人?”榴娘輕笑出聲,眉目坦然又從容,清脆的聲音里甚至帶著笑:“我怎么不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