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僚們一個個都有些苦大仇深,有點兒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房間里一時沉默下來。
趙御史的臉色逐漸變得難看,但是他到底是個穩重的人,深吸了一口氣之后右眼皮跳了跳,又嘆了聲氣:“諸位,若是還念著我誠懇待你們的情分,便請給趙某人一條生路走。”
他實在是被逼的沒辦法了。
蘇邀如今是什么身份?!
趙青葉到底是怎么敢的?!
他到現在都想不通,趙青葉到底是為什么會走到這一步,分明這些年來,他自問算是個慈父,從來未曾虧待過趙青葉。
這個孩子,應當會是個心底柔軟的孩子。
為什么卻會走到現如今這一步?
想不通的事,就不想了。
趙御史一夜之間仿佛老了十歲。
他不是只有趙青葉這一個女兒,他還有整個趙家要顧,還有趙氏一族要撐。
他不能讓招架就毀于自己女兒身上。
幕僚們左看右看,還是陳先生站起身來,拱了拱手之后便沉聲說:“大人,事到如今,您應當聽朝廷的。”
其實這件事并不難捋清楚。
要走生路還不簡單嗎?
要說想要保住趙青葉,那的確是太難了,但是如果只是想保住趙家,那事情可太簡單了。
他深深地看著趙御史:“大人,當斷不斷,反受其亂,事到如今,唯有快刀斬亂麻,公事公辦,才有一線生機。”
另一個方先生原本沒有開口的,這個時候也跟著嘆了聲氣:“是啊大人,其實您一路走到如今不容易......”
趙御史來之前其實就已經想好了。
他跟趙夫人說那番話,就已經是想好了到底該怎么辦。
只不過是需要旁人也來推他一把罷了。
現如今,他的門客們既然也這么說,他就再沒什么可猶豫的,垂著眼皮說:“可若是公事公辦之后......”
“大人其實大可放心。”方先生知道他是在擔心什么,面不改色的說:“您簡在帝心,圣上若是不信您,絕不會讓您去辦這件差事。”
換言之,這就是永昌帝在試探趙御史。
也是在給趙御史一個機會。
只要抓住了這次機會,讓永昌帝看到他的決心,事情就有轉機。
畢竟,其實本來趙御史也沒有參與過這件事。
趙御史明白了,同時也下定了決心。
倒是趙夫人,她連著幾晚都沒有睡,等到趙御史終于要動身的那一天,才深深地看了趙御史一眼:“老爺,我知道青葉犯了大錯,你不必顧及我。”
事到如今,后悔這兩個字顯然已經毫無意義。
她只是無數次的問自己,問題到底出在哪里?
得出的結論是,早知道就不該讓趙青葉嫁給蕭愫。
可現在說什么都已經晚了。
趙御史握了握妻子的手:“我知道你心里難受,我心中其實也是一樣。只是,我們都要往前看。”
家里還有這么多人,他們不能被一個趙青葉害死。
趙夫人苦笑,面色沉重的點了點頭:“她是真的實心瘋了,我都知道,您放心去吧。”
失心瘋的趙青葉的確是快要瘋了。
她完全沒有料到,在閔地,她竟然還有被關起來的一天。
她煩躁,把屋子里的擺設都摔了個干凈。
蕭愫卻只是冷淡的看著她發瘋,簡直是看都懶得看她一眼。
其實夫妻做到這個份上,早就已經是相看兩厭,是一種悲哀。
可是有時候,相看兩厭也沒有辦法。
比如蕭愫此時就對趙青葉厭惡至極,他忍無可忍的問:“你能不能安靜一會兒?!”
自從被關起來到現在,這還是蕭愫對趙青葉說的投一句話。
趙青葉根本懶得理他。
她之前還要裝,現在卻已經根本不必裝下去了。
反正彼此最丑陋最不堪的一面早就已經暴露在了對方眼前,那還有什么偽裝的必要?
干脆就破罐子破摔好了。
她還要專門報復的把蕭愫眼前的棋盤給掀翻。
蕭愫眉眼之間都籠罩上一層陰霾和戾氣,整個人陰氣森森的盯著她,仿佛要把她給盯出一個窟窿。
可其實她一點兒害怕也沒有。
相反,趙青葉甚至還笑出了聲。
她挑釁的看著眼前的人,冷冷的問:“怎么?殿下是不是覺得我太不體面了?怎么這么兇悍?”
蕭愫不說話,只是陰冷的盯著她。
怎么就會瞎了眼,覺得這是一個好幫手?
真是看走了眼。
原來仇恨并不止會讓人奮進,還會讓人變得面目可憎。
他可以接受趙青葉壞。
本來么,他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更如同趙青葉所說,也沒把蕭恒當成自己侄子。
他從始至終,就要的是至高無上的那個位置。
而為了那個位置,沒有什么是不能犧牲的。
他素來很想得通。
只是,他受不了一切都在有條不紊的進行的時候,趙青葉會自毀長城。
太蠢了!
當壞人都不夠格,毀掉了他這些年的經營!
沉默一會兒,他終于忍不住猛地站起身舉起手。
趙青葉卻來了興致。
她真是受夠了蕭愫那副半死不活的樣子,好像她是多蠢的人。
她從來覺得臉面大過于性命。
寧愿丟掉性命,也絕對不想要丟掉臉面。
她得意洋洋的抬起自己的臉:“來啊,打啊!殿下,你不會是不敢吧?”
蕭愫的臉色一時青一時白,冷冷的憤恨的盯著她。
趙青葉得意的大笑:“是啊,殿下可是聰明人,跟我們都不一樣的聰明人,聰明人怎么會不明白呢?我肚子里現在可是裝著咱們倆唯一活下來的希望呢。”
蕭愫的臉色徹底沉下來了。
趙青葉卻知道自己是摸準了底,愈發的肆無忌憚:“怎么了殿下?怎么聽不下去了?本來就是啊,你一定恨我恨得牙癢癢,恨不得當場就掐死我吧?”
“可我若是死了,你怎么推出一個擋在前面的替死鬼呢?”
她不屑的,一點一點的直起身來,跟蕭愫對視:“所以別裝了蕭愫,你有什么好高高在上的?你甚至還不如我,你現在不殺我,也不過是因為,我肚子里有圣上可能會在意的一點血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