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白而敏銳的問題，讓靈初微微怔然。
對面灑脫泰然的年輕男子，正含笑看著她，神色間不帶絲毫的質問，仿佛只是最平常不過的一句問話，就如同在問候今日天色如何。
“道友聰敏，既然如此，又何必執著一個答案，”靈初并不慌亂，就算對方知道了自己的目的，又有何妨，她與鮫人相識的事情，誰也不知道，那就足夠安全，“想來，就算我不說，道友心中也早有答案了不是嗎？”
同聰明人說話，總是要繞上幾個彎子，明明累得很，但不知為何，大家總是樂此不彼。
楚長生亦是一個聰明人，點到即止就足夠了。
恰如靈初所想，此事與他無關，何必執著。
“這鮫人一族，自三千年前的一場慘烈族亡之后，幸存的鮫人從此不再現身于無垠海之中，隱世避居，數千年過去，鮫人又一次重現無垠海，還是被蓬萊的圣女拍下，這消息，只怕會如同那插翅的鳥兒，快速的傳遍整個無垠海。”
楚長生好似一個說書的先生，聲音低沉如古琴，如同講述故事一般緩緩向靈初說起了鮫人族的事情。
“這個消息一旦傳遍無垠海，到時候，引出來的，可不只是覬覦者，哪怕對方是蓬萊的圣女。”楚長生輕抿了一口靈茶，意味深長的添了這么一句話。
靈初神色不動，同樣舉起茶盞悠然的飲了一口，茶湯清亮澄澈，倒映出一雙剔透的眸子。
楚長生這句話沒頭沒腦，但放在靈初的身上，卻仿佛在說她就是覬覦者。
靈初有些心虛，她雖然算不上覬覦者，但想法也沒有多光明，只不過，在生死面前，談光明是一件奢侈的事情。
先救了鮫再說，這個因果，她不背，蓬萊圣女花重金買下的，是鮫人七音，又不是靈初，最后跑了的，也會是鮫人七音。
她頂多，就是在將原本就糾纏在一起的因果線，稍稍撥動了一下，可沒有打算將自己的因果線纏繞上去。
楚長生是個很有意思的人，說完鮫人，又緩緩說起了蓬萊圣女的事情。
“這三島六家，都是無垠海的大勢力，尤其是三島的存在，千年萬年以來，在無垠海的神秘與地位從未動搖過，這樣一個龐然勢力，圣女不會只有一個，每一代弟子，只要達到蓬萊定下的要求，就可以獲得圣子圣女的名號，圣子圣女，可不僅僅只是一個名號而已，位同長老，可就不再算是簡單的弟子了。”
“蓬萊這一代，有三個圣女，兩個圣子，此次來到歲安島的，是梧歌圣女和清月圣女，這梧歌圣女，出身蓬萊大修士之后，天資確實算不上絕世，但勤奮與悟性，卻不弱于當代天驕，清月圣女聲名鵲起的晚，但一出世卻令無垠海所有人都矚目，甚至和薄家的薄時雨同享盛名，道友可知為何。”
楚長生似乎知道很多無垠海的事情，說起來頭頭是道，且自信無比。
仿佛一切都掌握在其心中。
正豎起耳朵認真聽的靈初忽然被楚長生這么一問，輕輕眨了眨雙眸，如玉的臉上綻放一個笑容，“莫非，這清月圣女，亦有什么過人之處？”
薄家的薄時雨，是天生媚骨，那么，那清月圣女，說不得也有什么出奇的地方。
楚長生緩緩勾起一抹笑，笑容朗朗如朝陽，“道友聰慧，那清月圣女，可是極少見的幻靈體呢。”
幻靈體？！
正手捧清茶，恬然的如玉女子忽而微微一僵，雙眸之中，烏黑如墨的瞳孔輕輕一縮，反問道，“幻靈體？”
“正是，而且啊，那位清月圣女，靈根還是少見的變異冰靈根。”楚長生似乎心情很好的又舉起茶盞飲了一口，云淡風輕的說道。
情緒的浮動只是剎那，靈初輕輕一笑，“幻靈體，冰靈根，確實是天之驕女。”
楚長生的目光在對面女子恬淡的神色間掠過，隨后微瞇雙眸，笑得越發明朗起來，“那一日歲安樓的拍賣，出手的雖是梧歌圣女，但據我所知，真正要買下那鮫人的，可是清月圣女，為此，清月圣女可還給了梧歌圣女一件寶物作為答謝。”
男子侃侃而談，似乎世間的事情他無所不知。
靈初莞爾一笑，原本清雅如水墨畫的人兒，剎那間燦爛若暖陽，明媚若春華，“我曾聽聞，這無垠海之中，有一奇人，可聞天下事，可知萬人意，自號長生客，曾言獨游天地間，廣結世間人，長生方無憾。”
長生客，最早聽到這個名號，還是從鮫人阿遙的口中得知的，當年在小漁村的時候，鮫人阿遙教導七音的時候，順便也跟靈初說了一些關于無垠海的事情。
這長生客足跡遍布無垠海，流下的各種傳說，可不少，甚至就連無垠海的世俗民間都有話本子專門寫長生客的。
眼前的人，自稱楚長生，雖然話里沒有任何的明示，但其中的暗示，卻昭然若揭。
幻靈體，冰靈根，這是比鮫人更隱秘的事情。
她從不相信什么巧合。
楚長生輕輕一笑，笑聲依舊朗朗，“在下骨齡一百零八，修為金丹中期，道友可要檢查一下？”
說完，男子撩起長袖，有些勁瘦的胳膊大咧咧的擺在了桌面上，另一只手還做了一個邀請的姿勢。
靈初可沒有任何的客氣之說，直接伸出手，一手抓在了......肩膀上。
手一觸即離，在外人看來，仿佛只是替對方拂去肩膀上的灰塵，但當事人卻清楚，剛剛的一剎那，便已然探清楚了對方的虛實。
骨齡一百零八，不多不少，修為金丹中期，亦不多不少。
而長生客，則在八千年前，便已然出現在了無垠海的歷史之中。
也就是說，眼前的男子，從年紀和修為來看，似乎與長生客完全沒有一點符合的。
靈初對這樣的結果毫不意外，一個能夠神秘了這么多年的修士，哪里是那么容易被發現的，更何況，有些事情，不需要實證。
修真界之中，她不了解的玄妙可多得是。
楚長生似乎也不在意靈初相不相信，施施然的放下衣袖，還露出惋惜的神情，“說實話，我也挺想見見長生客的，畢竟，我們那么有緣，都是長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