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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

  環繞城池的城墻像是小孩子手下用沙土堆砌的土墻,街道似錯綜復雜的線條,不過畢竟碧華是在天上從高處俯瞰,這座城池實際應當比碧華所到過的新海城還要繁華。

  但此時,這座城池卻有一種衰敗的灰氣籠罩著,這種氣息極不凝實,讓整座城池顯得怪誕虛幻,有一種光線被折射的扭曲之感,仿佛蒙著灰朦朦的蒸汽水霧一般。

  適才沖撞她所馭的那片云彩之物,便是這種灰敗的氣機。

  碧華好歹也是坐擁幾個神廟,有許多人祭祀的偽神,看到這種灰敗的氣機,冥冥中似乎有一些覺悟,這種灰敗的氣機是某種災厄的先兆。

  思及此處,碧華不由得心中一驚,是什么大劫會讓整座城池都陷入災難之中?

  她將云頭按低了一些,只見不僅是這座城池,連附近方圓七八十里之地亦有這樣的灰氣籠罩,只不過顏色稍微淺淡一些。

  心里欲待弄清楚底下究竟發生了什么事,她落下云頭,隱去身形,降落在城中,來到灰氣最為濃郁的地方。

  這座城池呈現正正方方的形狀,一帶建筑得有十來丈高的堤壩將城池的一邊圍繞起來,河堤開著幾個門洞,用精鋼鑄成的大門將門洞堵住。

  如果水淺大門則打開,供船只從門洞中進出,如果大水漲漫,則將大門關閉,阻隔水流,河堤下是淺灘低洼,停泊著數不清的小船。

  再向前看,則是一片極為廣闊的湖泊,站在河堤上眺望,波光粼粼,廣闊無垠,如同望見了汪洋,要不是碧華從天上看清了這座城池周邊的地形,難免以為這是一座海濱之城。

  天空倒映在澄澈的湖面上,仿佛是無邊的湖水包攬了整片天空,竟不知是天更廣,還是湖更闊。

  碧華顯現出身形,在河堤上漫步。

  有了法力她當然不會再戴麻煩的幕籬,而且將容顏用術法模糊了,即便旁邊的人見到她的面目,亦不過覺得她只是平平無奇一女子。

  只不過即便如此,修行之人滿身出塵脫俗的氣質卻也難以掩飾,時讓經過碧華身邊的路人忍不住回首或是側目,待見到她普通的面容,方才失望地移開目光。

  如今正值大好春光,河堤上有許多踏青的游人,正倚著堤墻欣賞春景。

  天氣尚未炎熱,便有那等附庸風雅的文人士子,搖著或是題字,或是繪畫的折扇招搖過市,口中還吟誦著一些詩句,搖頭晃腦的,有種自我陶醉的意境。

  湖上船只往來,絡繹不絕,富貴人家帶著兩三佳人,僮仆美婢,再擺上一桌上好的宴席,駕著雕龍畫鳳的精致樓船,在離湖堤近的地方游湖,也有辛苦謀生的漁家,升起一片油布帆,出沒在遠處風波之中。

  看這繁華阜盛的景象,絕難想象這座城池即將遭遇滅頂之災。

  湖堤上一個角落里,撐著一支不甚起眼的紙招兒,上面寫著解卦算命四個大字。

  一名面容清俊的青年道士扯了一只小馬扎坐著,他身著云水合服的道袍,腳踏布履,腰間系著一根黃絲絳,看著頗為仙風道骨,只是面容太過年輕俊秀,看著道行不深,沒有什么說服力,旁人從他身邊路過,只是將目光往這邊一瞥,便收了回去。

  他靠著墻支起了一張破舊的小木桌,上面擺著一只竹筒,竹筒里滿滿當地插著簽,看日頭都已經快要到正午了,這名道士仍尚未發市。

  只是他并不在意,看著往來的行人,眼睛瞪大,臉上全都是震驚之色,生生地讓那張清俊的臉顯得有些滑稽。

  碧華走近他的攤子,只聽見他盯著一個個從他身前經過的人,目不轉睛,在那里自言自語。

  “嗯?怎么又是一個英年早衰之相!”

  “血光之災,不日便有大難臨頭!”

  “雙目無光,印堂發黑,這是...這是有亡命之厄啊!”

  “怎么回事!這江城中竟人人都有災厄之相?怎么回事,我的相命之術哪里錯了嗎?不可能啊!明明我從未算錯過的!”

  道士在哪里喃喃自語,懷疑人生,幾乎有些在風中凌亂了。

  碧華聽他念叨,秀眉一挑,心道這道士雖生得年輕,沒想到竟還是有幾分真正本事的。

  她走到道士的攤子前面,拿出一錠銀子放在那張破舊的木桌上。

  銀子碰撞桌面的清脆聲音喚回了道士的神志,他霎然一驚,這才發現自己身前竟然不知何時站著一個身著青衫的年輕女子,她行步無聲無息的,竟把他嚇了一跳。

  “你好,一錠銀子,算命夠么?”空靈悅耳至極的聲音與她那張平凡普通的臉著實有些不符。

  她倒要考驗考驗這位道士,能不能算出她的。

  “一錠銀子?”道士不禁長大了嘴巴,隨即很快反應了過來,滿臉笑容地連聲道:“夠的夠的!”

  “姑娘要看面相還是生辰八字?”

  “面相吧。”

  “沒問題,姑娘請坐。”

  道士請她坐在攤子前面另外一只馬扎上,仔細地打量她的五官面相,先是松了一口氣,心中暗道:“總算有一個人不是災厄之相了。”

  可是正當他這樣想的時候,再相下去,卻越看越滿頭霧水。

  “先生,怎么了?”碧華忍住笑意。

  一滴冷汗從道士的額頭上滴落下來,他尷尬地賠笑道:“恕在下才疏學淺,看不出姑娘的面相,不知可能換看姑娘的手相?”

  奇了怪了,這姑娘的面相,怎么好似不是人?他運盡所學,可相面相了半天,卻有一種眼前這人仿佛紙扎的假人似的,虛假得讓他看不出來。

  “好吧。”碧華伸出手,將掌心攤開。

  男女授受不親,道士當然不可能去觸碰,只是隔空認真觀察她的掌紋與掌色。

  那雙手掌修長如竹,白皙如玉,是沒有任何瑕疵的一雙手,卻讓道士背后幾乎被冷汗濕透了。

  “無父母緣?可能是年幼之時,雙親便逝世了吧,可憐”

  “嗯,無姻緣配偶?”道士看了一眼碧華平凡無奇的面容,忍不住搖頭暗自嘆息。

  “子女緣斷絕?這姑娘有點慘啊!”他的眼中浮現出一絲憐憫。

  一開始,道士還沉得住氣,可是越算下去,他神情越來越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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