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九月授衣。
農歷七月恰是流火之月,天空一天比一天藍,易弱水出門總是有兩把遮陽傘相伴。
星州是一個冬天與夏天都格外分明的城市,每年的流火之月總是想讓這座城市里的人們在蒸鍋之中渡過。
轉個不停的吊扇根本壓不住迎面而來的熱風,哪怕是午夜時分,空氣之中仍然帶著幾分灼熱的氣息,偏偏星州的蚊子又大又毒,所以易弱水還是有些不適合星州的水土。
還好是與魏雙華、小竹同處在一個屋檐,時不時看到小竹往纖細的美腿上灑花露水,也能看到魏雙華外面隨意披了一件襯衫在屋里走來走去,甚至還能聽到衛生間里那花灑飛落的潺潺水聲,易弱水的心情突然平靜下來。
如果一直能生活在這樣的十八歲,那該多好啊!
相處日久,三個人的感情變得越發親近起來,小竹不但廚藝越來越精湛,而且也迷戀上了易弱水時不時送出的零食,一離開圖書館就拉著易弱水往小賣部跑,因此易弱水從陳符林拿到的十張十元錢,已經只剩五張了。
魏雙華身前的書堆也越來越厚,她已經按照易弱水的辦法摘記了好幾本筆記,甚至連那字體也不知不覺變得又清秀又有韻味。
而易弱水現在可以不帶借書證在圖書館里來去自如,圖書館的管理員都記住他這張臉與他的遭遇,也知道他需要借閱的書籍放在哪個書架。
除了歷史教研室的教師,很少有人借閱這些圖書。
現在易弱水桌子上的書籍變薄了許多,事實上并不是變薄了,而是易弱水已經著手正式寫作論文了。
雖然沒有慣用的電腦協助,但是易弱水為這篇論文準備了好多年,在有著空調冷氣的閱覽室中易弱水文思如涌運筆如神,甚至注釋都寫得如此順手。
注釋與參考文獻可以說是許多專科生、本科生、研究生、博士生人生噩夢中的噩夢,他們恨不得世界還停留在張鐵生的年代,交個白卷就能畢業了。
而現在易弱水寫起論文來不要太流暢,雖然不曾聽到那清脆無比的健盤聲,但是他覺得曾是自己人生宿愿的論文已經在大致成形了。
“易同學這字真夠漂亮啊!”
身后傳來的聲音打斷了易弱水整理論文的節奏,他轉過頭去一眼就看到陳符林那半頭白發:“陳校長!”
陳符林熱情拍了拍易弱水的肩膀,顯得特別親民:“這幾天還住得適應不?上一次是我考慮不周全,沒想到市教委那幫人這么胡鬧,我的車還沒出星州你就被趕出來了,這件事我是考慮得有些不周全,跟我們的易弱水說聲抱歉!”
陳符林都這么說,易弱水怎么能唱反調:“這不是學校的錯!學校已經幫我考慮得周全,如果不是您讓魏老師趕過來照顧我,我出了醫院對著茫茫夜色都不知道去哪里?這事多虧了魏老師與您的周密考慮!”
他把一切功勞全都攬到魏雙華與陳符林的身上,而魏雙華也沒想到易弱水會這么贊美自己,雖然知道細節有些出入差,但她還是對自己這個學生的表現刮目相看。
雖陳符林也知道易弱水所說的與事實有些差距,但他卻沒有表示異議,而是非常爽快地說道:“魏老師確實是我們學校的好老師啊……魏老師,這兩個學生一直住在你家里,給你添負擔了,回頭你去財務多領六百元做為他們倆的生活費!”
對于魏雙華來說,這六百元的生活費可是意外之喜,她粗粗估計了一下,不僅可以給易弱水與小竹吃吃喝喝,最后還能落下幾個買冰琪淋的錢,只可惜她昨天剛剛從易弱水知道殘酷的真相,清涼甜蜜的冰琪淋居然是輕盈身材的大敵,自己不僅要加強鍛煉還必須足夠克制才行。
而易弱水直接把書、筆記本與稿紙都收好了:“那就多謝陳校長的周密安排,我們太感謝您了,有了您這樣的好校長,有魏老師這樣的好老師,咱們江貿一定能在三五年之內成為整個星州市甚至整個江東省最好的大學……”
聽了這話陳符林只覺得飄飄欲仙,對他這樣的大學校長來說,已經沒有太多的上升途徑了,他們更希望渴望學校名次與地位的上升。
雖然歷史上他與江東貿易高等專科學校沒有多少關系,但是江東貿專歷史上最輝煌的一頁確實是陳符林親手譜寫的,成功讓江東糧食高等專科學校易名江東貿易高等專科學校,完成了一次華麗的轉身。
雖然易弱水說江東貿專會在陳符林手中成為江東省最好的大學完全是夢幻泡影,畢竟江東大學放在全國都是頂尖大學中的頂級大學,江東貿易大學哪怕花上一百年都不可能追上江東大學,江東貿專面對同處星州的江東師范大學都有一種望塵莫及的感覺。
但是陳符林就是喜歡易弱水這么說,易弱水那句江專貿專會成為星州最好的大學更是他想要實現的現實目標。
他很清楚江東貿專在星州的追趕目標是江東師范大學,江東師大總是遠遠排在江東貿專的前面,那可是有著多個碩士點的省屬重點大學,不管是本科教育還是研究生教育都讓江東貿專這所改革開放后升格的大專院校有著可望不可及的感覺,就連陳符林也不覺得自己任內能實現這么一次華麗的超越。
但越是如此,陳符林越覺得易弱水這句“三五年內成為星州市最好的大學”竟是如此動聽,這話聽在外人耳朵里那是要笑掉大牙,但陳符林就是特別喜歡。
畢竟易弱水說的是“三五年內”,這不正是陳符林的任期!
這三五年內,他不但要盡量追近與江東師大之間的距離,而且還要讓星州市委市政府看清楚想明白誰才是扶不起的阿斗 陳符林從來沒有人前表達過自己的勃勃野心,他總是含蘊地表示“我們是要向師大還有星州大學的老大哥學習”,而易弱水似乎完全無意的一句恭維卻讓陳符林心底都在笑個不停,連他的野心都被易弱水這句話點燃了。
因此他又非常客氣地拍了拍易弱水的肩膀,然后易弱水身邊的椅子拖了出來,直接就坐在易弱水的身邊談起話來:“這段時間好好跟著魏老師適合一下大學生活,絕對不能放松,咱們江貿的學生可都是真正的尖子生!”
易弱水看起來非常單純地說道:“我這幾天的感覺在學校走了幾個來回,感覺陳校長您實在太低調了,咱們江貿不但有極好的校園,極好的設備,而且有極好的學風,極好的老師,極好的領導,咱們江東貿專應當打出自己的旗號才對。”
換了別人說這句話或許稍有些稍嫌刺耳,可是從一個如此單純的新生口中說出來,而且還是以頂撞自己的語氣說出來,陳符林的笑意臉上就更盛了。
不管是極好的校園,極好的設備,極好的學風,極好的老師,歸根到底不就是因為他這位極好的領導締造出來的嗎?
看到陳符林面帶春風易弱水決定趁熱打鐵有仇報仇:“當然我們學校的發展也遇到了一些本校無法控制的意外因素,比方前幾天與市教委的小小沖突,如果陳校長不嫌我的意見有些稚嫩的話,我倒是有幾句不成熟的意見不吐不快嗎?”
“是說市教委那邊嗎?”陳符林被易弱水說得深身舒爽直接靠在椅背上說道:“我已經讓富主任打電話過去罵了一通,易弱水同學,你放心好了,我們學校是副廳級的部屬高校,市教委管不到我們,你放心養傷吧!”
易弱水卻是搖了搖頭說道:“陳校長,我覺得市教委根本不足為患,現在我們學校面臨的最大挑戰除了星州大學還是星州大學,我倒是知道怎么才能立于不敗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