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玉成大吃了一驚,徐老話中的意思他自然明白。
國家前幾年特意把整理一部史學巨著的任務交給了徐老,徐老也將其視為學術生涯的收官之作所以用功最多。
但徐老終究是一位年過古稀的老人,以一人之力點校這么一部巨著,力有不逮,省大一直在為尋覓著學術上的助手,而徐老看到易弱水這手神韻十足的鋼筆字就不由動心了。
劉玉成真心沒想到徐老會對易弱水如此重視,于情于理,于公于私,他都不好拒絕,所以他只能苦笑了:“徐老,我跟你說句實話……”
“易弱水同學是我們經管系的新生,他覺得學歷史不好就業,只愿意用業余時間搞點歷史研究上,我怎么勸都沒用!”
徐老現在是震驚莫名,差點跳起了起來:“經管系?什么時候經管系的新生有這個水平了?他怎么可能是經管系的?”
徐老覺得今天遇到的事情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圍。
劉玉成還是重復了一下易弱水一直堅持的理由:“歷史系不好就業……”
徐老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是啊,歷史系確實不好就業!”
這是現實的大環境,從八十年代開始就沒有改變過,哪怕是評上教授,一個月也不過是三五百塊死工資而已,既看不到錢途,也看不到前途。
徐老雖然在省里部里都有熟人,但是對于現實的大環境也是無能為力,他有些落寞地說道:“強扭的瓜不甜,既然易弱水同學不愿意專攻歷史,那我只能尊重他的選擇了……”
只是下一刻徐老的眼神已經充滿了睿智與真誠:““只是,你跟易同學說一聲,我和我們省大的大門始終對他打開,他什么時候想過來都行!”
劉玉成點點頭,他自然感覺得到徐老那發自內心深處的拳拳關愛之心:“我代易弱水同學謝謝徐老的關心,我一定會把徐老的意思原原本本地轉達給易弱水同學。”
“好!”徐老的笑容變得開朗起來:“我也不說多余的話,只希望你能盡力給我的小同鄉創造更好的學術環境,告訴如果他若是到省城給我當助手的話,不敢說能發歷史研究,一篇中國史研究絕對少不了。”
易弱水有機會發一篇中國史研究甚至是歷史研究!這可是劉玉成沒有達成的境界!
劉玉成從來沒想到過徐老會對易弱水有這么高的評價,他只覺得他的心臟劇烈得跳動不停。
他壓制住激動的心情,鄭鄭重重地向徐老作出了承諾:“我知道了,這件事就交給我吧!我一定想盡辦法把他拉回正軌!”
他一定會踐行這個承諾。
涼絲絲的冷氣讓易弱水的汗毛都立了起來,他瞅了一眼遠方的李秀麗、魏雙華與小竹,心中越發清涼起來。
只是他也就是遠遠瞅上兩眼而已,不敢貼得太近。
今天才是他真正的生日啊!
只是一大早他就被李秀麗拎了出來,直到上了公交車,他才想起來,自己昨天好象是答應了李秀麗要陪她去逛一趟市中心。
可是現在易弱水卻成了純拎包的角色,三個女人一出戲,李秀麗與魏雙華雖然把易弱水帶了出來卻把他當成了小孩子,根本不讓他靠近還專門叮囑他遠遠地負責拎著包。
就連一直親熱地叫著“易哥”、“易哥”的小竹,也不愿意易弱水靠得太近,易弱水憤憤不平地想道:“有什么好看,都還沒發育完成……”
星大百貨的空調溫度調得太低了,易弱水覺得自己都要打寒戰了,又偷窺了一眼,卻看到魏雙華難得露出甜美的笑容,手里拿著一件天湖色長裙在與李秀麗談論著什么,小竹也在一旁吱吱喳喳地出著主意。
一直以為跟女人逛街購物是一件很沒趣的事情,但是被遠遠地踢在一邊之后,易弱水又希望能貼過去聽聽她們的聲音,他心中暗想:“哎……按心理年齡,我比你們都大了……”
只是幻想不能改變現實,看來今天李秀麗與魏老師是純心讓易弱水負責拎包,而小竹也很沒義氣地看著自家哥哥吹冷風,易弱水只能一面看著過往的麗人秀色,一面想著接下去的安排。
這真是個令人糾結的問題!
易弱水一邊按著下巴,一邊想著這件事,想了半天,沒想出結果來,不知為何又想起了昨天夜里的那個美夢來。
那可是一個真正的美夢啊!已經好多年沒有那樣的美夢了。
易弱水美美地想道:“是誰偷偷吻了我的額頭?”
是秀麗姐,是魏老師,還是小竹,或者是他一直掂記在心底的無瑕初戀。
多少年沒有做過這樣甜蜜的美夢,一個令你心動的美人偷偷吻過你的額頭,夢中的她究竟是誰……
只是易弱水想得正美的時候,魏雙華突然拎著購物袋殺了過來:“易弱水,接下去輪到給你買衣服了,我們去樓上男裝部……”
“讓你久等,小易!我們快點走!”
“易哥,接下去輪到給你買衣服”
看著魏老師滿臉期盼的樣子,易弱水人生第一次克服了多少年都沒克服的逛街綜合癥,他笑得有如初升的朝陽:“魏老師,秀麗,小竹……這次麻煩你們!”
改變自己首先得從穿著打扮開始。
江東貿專教工宿舍門口。
星州是一座冷熱分明的城市,冬天寒風凜冽,夏季卻是整個江東省最炎熱的城市,太陽毫不客氣火力全開,將整座星州烤成白熱化。
一輛面的已經停在了宿舍門口大半天,現在面包車里的人已經被這驕陽烤得汗流浹背,個個焦灼不安。
張良山尤其焦灼不安,他好不容易找到這個難得的假期準備堵住易弱水,準備好好收拾這個不知趣的大學生,讓他知道什么才是對抗自己的下場。
一想到在市人民醫院遭遇的那場恥辱,張良山就覺得自己整個人都抬不起頭來,現在整個教委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樣了,背后總有人指指點點,甚至一直上門給他送禮的那一大幫人都沒了音信。
但這至多只是私人恩怨,最多的打擊還在于他與孫副秘書長的良好關系受到了嚴重影響,雖然孫秘書長沒有徹底放棄他但還是當面批評了張良山好幾次,讓他在外面辦事不要都打著自己的旗號。
更多的打擊緊隨而來,這段時間江東師范與江東貿專不知道吃錯了什么藥,先是跟云間方面眉來眼去提什么聯合辦學,接著又瞎扯市教委有人打壓他們硬說要遷回省城,惡毒的指控一輪接著一輪。
市里已經被這事搞得焦頭爛額已經決定在很多原則性的問題適當讓步,張良山一想到過去幾年的辛苦與業績要盡付流水就氣不打一處來!
而且他已經從云間那邊得到比較明確的消息,陳符林私下告訴云間方面易弱水在這件事起到了重要作用!
一想到所有這一切這都是易弱水的錯,張良山恨不得一拳打在易弱水的臉上,將他腦袋打爆!
可是現在他卻只能頂著太陽焦急地看了一眼手表:“大門,不是說這小子八點半準時出門嗎?現在都過十點了,怎么還沒看到人影!怎么還沒出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