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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三章 何曾夢中 (三十二)

  “他們想推倒席家,于是找上了我們陸家,想趁席家忙于你的事情,作怪將你引入圣池。”

  “一旦你出事,席家必然大亂,主家就可以趁機將席家一舉推倒。”

  “我跟陸威都是于家為你所設的圈套。你沒有見他,卻見了我……哈哈哈……”他笑得很大聲,笑得眼淚都飆了出來,微微帶著些凄涼,也不知道在笑她還是笑自己。

  “我不從……但陸家的長老告訴我,此事一成,我就會是陸家的繼承人,是家族的功臣。”

  “然后我答應了。我想我瘋了……”他笑著,眼中卻流出了淚:“我想要報仇,殺了那對害死我母親的賤人。那樣的人憑什么活著。我要成為陸家的繼承者,奪回一切。”

  寧夏沉默地看著狀若癲狂的少年,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想要破口大罵罵,又忍不住憐憫,應該憎恨,又不住地痛惜。

  她不知道她們之間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四十年的情誼,在利益面前,一夕之間破滅。

  四十年來,他都壓抑著自己惶惶不可終日。

  四十年了,她都不知道原來自己最親近的摯友心中住著一只野獸,他早就已經被恨意給吞噬了。

  如果這是一本虐戀情深的小說,大概寧夏將會與陸月華拉開一段你追我趕的相愛相殺,幾番周折之后最終大團圓。

  然而,生活不是喜劇,也不是小說。

  對于寧夏這樣一個曾經出生于普通家庭的普通人來說,背叛遠比接納要困難。她花了四十年才開始將對方視為摯友,但對方僅僅一瞬間就將這一切摧毀。

  來這里之前,她為自己做了無數的心理建設,為自己的朋友找了無數理由。但這一切一切最終都在見到對方的一瞬間分崩離析,他知道的。原來他知道一切……

  她的內心頃刻間崩塌,連同那四十年的情誼。

  她,已經無法再接納這位曾經的摯友了。

  四十年很長,對人類寧夏來說。四十年也很短,對鳳凰們來說。所以是她的錯?她所認為的深厚情誼不過是他人眼中的沙漏一瞬?

  “是么?”女孩的聲音含糊而微顫,仿佛喉嚨堵住了什么,強自發出的聲音。

  “你看著我?你為什么不看我?罵我啊,你不是應該很痛恨我的嗎?我現在就站在這里……”女孩的疑問激怒了陸月華,他激動地伸出雙手想要做什么。

  寧夏生怕對方又想剛才那樣抓著她的手自殺,下意識地退了好幾步。

  他聲音沙啞地道:“我不會動你的?你不相信我……嗎?”說完他自己也愣了下,隨即瘋狂大笑:“呵呵……哈哈哈哈,你當然不會相信我。你不應該相信我的。像我這樣背信棄義的畜牲……”

  “你知道嗎?我后悔了。在我告訴你的那一刻,后悔用你的安危來換取報仇的機會。那樣的東西……那樣的東西哪里配?”

  他那雙溫潤的眼眸一直在溢出淚來,好像沒有意識一般,從眼角滑落,沾濕滿襟。

  “是我被貪婪蒙蔽了眼睛,憎惡的力量主宰了我,背叛了你,背叛了我們。我后悔了,想要告訴你卻又無從說起。直到今天,此刻,我才有勇氣說出來……”

  “我不想你出事,不想為了那樣的東西失去你,也不想變得再也不是我自己……”

  “我后悔了。你……”能不能原諒我?

  感覺到有一只手輕輕放在頭上,他瞪大眼睛,淚眼朦朧的喃喃道:“你原諒我了嗎?”

  微涼的懷抱將他抱住,一股好聞的皂莢味充斥鼻尖很溫暖,讓他想起多年前那個春日,笑容溫暖的少女。

  微熱的呼吸聲停在耳畔:“我不會原諒你的,陸月華。”

  “再見——”

  那一字一句敲擊著他的靈魂,如同附骨之疽,令他痛不欲生。好狠啊你,連謊話也不愿意對我說一句么?

  他,真的,徹底失去了什么。

  意識模糊的那一刻,他的嘴唇張張合合似乎在說什么,神情安然,仿佛要趕赴一場美夢。

  “小姐,您實在是太冒險了。”樹叢里走出一只鳥,此刻正不贊同地看著她。

  寧夏沒有作聲,輕柔地放下倒在肩上的陸月華,才轉過身來。

  那兒已經站著四個人了,門神似地佇立在一旁,地上還躺了一個,密密麻麻地纏著,一動不動,看不清楚樣子。

  “您不應該這樣做的。”那位據說常年跟在太翁身邊的侍從也一臉不贊同的樣子。

  “陸月華是此次陰謀的執行者,連接了所有的執行環節。您怎么可以這般失了戒心?萬一他是偽裝的怎么辦……”

  “我知道。”寧夏打斷道,微微低著頭,看著地上昏迷過去的陸月華:“我總要給自己一個交代。”

  “至少跟過去好好告個別,不是么?”

  一時間,誰也沒說話。

  良久,其中一鳥走上去將地上的陸月華扶起來。

  “他,要怎么辦?”

  “送他回去吧,安全的地方,別讓那些陸家的鳥找到了。”寧夏沉默了一瞬道。

  “可是他……”難道大小姐打算就這樣放過這卑鄙之徒?

  “好了,就按我說的去做。你們應該有帶別的什么過來的吧?”寧夏瞟了眼地上被捆綁著的不知名鳥。

  “這也是我最后能為他做的。”寧夏蹲下身子,將懷里的東西放進他的衣襟。

  “真的再見了,我的摯友。”

  “我累了。能不能送我回席家,我想睡覺。”寧夏撒嬌般窩在某只侍衛大哥的懷里。

  他是陪伴席父一起長大的親衛,從小就看著寧夏長大,也將這孩子當做自己的孩子一般。寧夏與陸月華的事,他看在眼里,也無比痛恨那些傷害寧夏的家伙。

  但寧夏的意愿即是他的期望。既然她對那陸月華還存留著最后一絲善意,那就隨她吧。

  “阿義,你將人送回陸家好好安置,別讓他出來了。”他警告般看了扶著陸月華的侍衛一眼,絕了他的某些小念頭。

  然后朝同伴點點頭,抱著寧夏往席家的方向掠去。

  其他的就交給別的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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