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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七章 何曾夢中(三十六)

  平和的日子并沒有維持多久,情勢直轉而下。

  這是寧夏這輩子生下來后第一次面見了死亡,還是跟自己頗有淵源的家伙。

  鳳凰族并不如想她想象中無堅不摧,在這世上還有著世仇,龍族。

  龍族跟鳳凰一樣,都是遺留在世間具有神靈血脈的生物。

  但他們沒有鳳凰這么幸運,他們的生育率極低,萬年都無法成功誕下一只幼崽,所以族人的數量一直居低不下。

  他們誕生在鳳凰之前,一直統領著這片土地,當之無愧的霸主,直到鳳凰出現在這個世界之后。

  他們從沒有想過這世上還會有跟他們一樣有著神靈血液的家伙,也不會想跟他們共存會是怎么樣的光景。

  他們的思維很簡單,這世界本就是弱肉強食,勝者為王。勝者自然能主宰一切。這世上不能同時存在兩支神脈,他們之中比如要有一支退場。

  兩族張開了激烈的斗爭,無數族人被卷入這場戰爭,失去性命。最終,成員稀少的龍族最終經不住內耗戰敗了,攜著僅存的族人離開了大陸中心。

  鳳凰從此占據了霸主的位置,一坐億萬年。

  他們也沒想到自己最終會重蹈龍族的覆轍,敗于人類手下,灰溜溜地從中土大陸離開。

  就在他們尋到地方打算修生養息的時候,蟄伏多年的龍族找了上門,打算一雪前恥,報當年殺害族人之仇,出動了不少精英。

  盡管當年戰敗,但經過這么多年的修養,龍族的戰士已經恢復了很多。而鳳凰們則是剛剛戰敗,除了重傷的,都是些老弱病殘。哪擋得住?

  全靠著族人們血的犧牲,以身為盾,才堪堪將全族人保存下來。但龍族的家伙仍不罷休,他們太多的族親死在鳳凰的手下,血債只能用鮮血來清洗。

  于是兩族張開了長久的拉鋸戰,雙方都對對方的所在地十分熟悉,時不時互相騷擾,攻擊。每隔一段時間,就會進行一場大的戰爭,誰也不讓誰。

  鳳凰族終究占了些優勢,文明發達些,有大型結界陣法支持,龍族的家伙一直無法占到便宜。

  但這結界不是隨隨便便用靈力靈物就可以支撐的,而需要蘊含神性的血液與血肉加持。

  無數先輩投生到這個結界里,每隔一段時間就要加固重啟,平日里也需要小心加持,一代重復著一代的悲劇,無法掙脫。

  可以說寧夏等鳥能夠平安地活著全靠無數先輩的犧牲。

  但現在平衡也被打破了,戰爭在場爆發。

  龍族又來了。

  如果不是寧夏是處于被侵略的一方,她大概還能夠更客觀地評價對方報仇雪恨的恒心。

  她也是上過幼學堂的鳥,對于龍鳳那段過去耳熟能詳,也有些想法。

  無論當權者怎么美化也是擺脫不掉血淋淋的背景,也無法否認自家的霸權的確是建立在別家的尸骨身上的事實。

  但當這件事真的燒到她的頭上,也不由自主自私起來,怨恨破壞了她生活的“入侵者”。

  也許是之前的生活太安逸。寧夏對如今一觸即發的局勢有些惶恐,患得患失,生怕在睡夢中無端端就告別此世。

  族地里的族人也惶惶不可終日,走在街上都行色匆匆,就連紈绔子弟都不遛貓逗狗了,安安分分地縮在家里。

  席家的氣氛也同樣糟糕,不,或者是更糟糕。因為他們的大爺,正好處于邊界守衛,正面迎上了戰爭。

  為著此時,平日里樂呵呵的席太翁最近每日都愁眉苦展,把自個兒困在房間里,只出席必要的會議。

  二叔三叔每日都行色匆匆,神龍不見首尾,繁瑣的族務都落到了寧夏這個目前唯一長成的子嗣身上。

  比起別人,寧夏的壓力不見得要小,因為她的父親正對著前線,隨時都有可能犧牲。

  寧夏不敢想這個可能,也拒絕去想。只是偶爾夜半的時候常常會被警醒,不知所措。

  日子就這樣在這樣恐慌壓抑的氣氛中流過。

  越來越多的犧牲者名單從前線傳回來,街上時時有幾支哭嚎的隊伍擦肩而過。又不斷地從后方抽調新的青壯前去,每天都有喪禮舉行。

  父親仍然沒有消息,不是好事,也不是壞事。寧夏等鳥無能為力,只能著急地等待親人的消息,祈求戰爭早日結束。

  某一天,寧夏再度接到了陸家的信函。

  這回并不是邀請函,而是一封信。信紙上的字是用血液寫成的,在白色的信封上觸目驚心。

  寧夏封存多年的心有了些意動,沒有立馬叫仆人扔掉。

  她破天荒地見了那個信使,百年來唯一的一次。

  送信的家伙是陸威。她都有些認不出來,認不出眼前沉默寡言,神情堅毅的家伙會是當年那個口花花的“反派”。

  “阿兄他去了前線。這是他留下的唯一一件東西,說自己也許不能活了,托我送過來。”

  寧夏用指尖摸索信封,沒作聲。

  “你就看看吧。當年之事是我們陸家的不是,也不奢求你原諒。但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他說自己沒準就會死在那里,想求你最后給他一次機會。不是求你原諒他,只是想跟你再說說話。”

  寧夏沉默了瞬,終是打開了那封信。

  久違的字體出現在她眼前,是那么地熟悉,也是那么得陌生。

  “盡管我們已經生離了,但我還不想與你死別。”

  寧夏的指尖緊了緊,掐皺了信紙,發出沙沙的聲音。

  兩鳥之間彌漫著一股死寂的沉默。

  陸威也沒有再說別的話,只微微朝她點了點頭,作勢要離開。

  突然就聽到背后的鳥含糊地道:“跟他說,要活著回來。如果他活著回來,也許、也許……”

  聽出對方的未盡之意,陸威僵硬的臉上浮現了一種稱得上欣慰的笑意,還有一絲微不可查的失落。但太快了,轉瞬即逝。

  寧夏也說不清自己心中是一種怎么樣的復雜感情。如果不是這場戰爭,她也許一輩子都無法原諒對方。

  但,沒有如果。

  陸月華,你得活著回來。你們都要活著回來。

  她已經失去了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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