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換上了一身姜黃的牡丹紋旗袍，外頭套了件卡其色的呢子大衣，腳踩著低跟小皮鞋，挎著貓四爺出席。
“大哥，老三。”
到底有外人在，杜若還是規矩地開口：“大公子、三公子。”
“二弟。”曾印安松開了環著身旁女子纖腰的胳膊，笑著點頭。
曾印興一改與女人調笑的懶散，瞬間站得筆直，微微低頭道：“二哥。”
三人說起了銀行的事兒，杜若不耐煩聽，就去一旁取餐臺夾了幾樣吃食，正夾著干炸里脊呢！就聽見兩聲腳步漸漸朝她靠了過來。
杜若回身時，正與那兩位面對面的對上了：“兩位有事兒？”
這倆人她記得，就是方才跟在曾印安和曾印興身邊的那兩個女人，就算看在他們倆的面子上，她也不能無視了她們。
“這還是頭一回兒見，便想著來認識認識，畢竟這以后都是一家的姐妹，還望你不要見怪才是。”燙著歐式宮廷卷發、別著大羽毛發卡，穿著紅色七分袖旗袍的女人笑的嫵媚多情：“我是曾可爾，父親是平安銀行的買辦。”
杜若看著拉著她的手，手指纖細保養得宜，十根指甲留的微長，修剪的還有點尖，涂著大紅的指甲油，瞧著格外的利。
“我是李夢欣，李記布行就是我家的。”李夢欣一身寶藍擴袖蝴蝶扣高叉旗袍，頭發做成了手推波浪紋的樣式，耳邊別了個細長的水晶發卡，顯得可愛又俏皮。
“杜若。”杜若淡笑著握了下李夢欣的手，與挎著她的曾可爾點了點頭，接著就在她們訝異中抬步離開。
畢竟不是一路人。
杜若回到貓四爺身邊，把碟子往他身邊遞了遞，拆骨羊排，拌鹿肉是她給他拿的，另半邊的干炸里脊和黑胡椒牛柳才是她的口味。
四爺接過，舉在他們倆中間，隨意地夾了一塊拆骨羊肉入口，吞咽下肚后才繼續剛才的話題。
那熟練的模樣叫曾印興與曾印安連連分心去瞧那碟子，和吃的極自在還一副看戲模樣瞧著舞會中央那些搖曳人群的杜若，等到話題一結束，曾印興就緊忙開口道歉：“方才的事兒是弟弟的不是，沒看好人，倒叫她去擾了嫂子的清凈。”
曾印安也跟著開口：“之前倒是沒瞧出來她那般沒有眼力見，日后定不會叫她再礙弟妹的眼。”
這話杜若可不能應，這可是未來大伯小叔的情兒，不是一路人少交往也就是了，礙眼什么的真不至于：“沒什么打緊的，只是打個招呼，我也才來滬上沒多久，都不大認識。”這才沒瞧出來這不是正主，要不她早就閃了，還能叫她們‘堵’著！
曾印安聽了立馬接口：“正好你嫂子整日里閑在家里，她又不喜歡打麻將，也不愿意出入被人高捧著，我都怕她再給悶個好歹出來，改日叫她領你出去逛逛，多參加兩次聚會，人就能認識個差不多了。”
杜若笑著應下：“那就麻煩嫂子了。”
“弟妹客氣。”
“大哥，”貓四爺把空了碟子隨手放在一邊，拉著杜若道：“她臉皮薄，我也才領她去見了父親母親，等成婚之后，再改口不遲。”
“好好好，是我心急了。”曾印安聽了也只笑，雖不解為何老二找了這么‘孤女’做正妻，但他身份敏感，這事兒不是他能說嘴的。
倒是曾印興，聽了這話依舊一口一個嫂子的叫著杜若，貓四爺也沒叫他改口，反正他就是這么一混不吝的人，尋常不管什么規矩不規矩的，正好還能借他的口叫其他人瞧清楚人，認清楚自己的身份，倒也算是件好事兒。
杜若被曾印興哄得直笑，這人這張嘴，真是比起李衛來都只強不弱的，還端的是極有分寸，什么話該說什么話不該說，什么話小心提都心里一清二楚的。
不一會兒的功夫，就借著給她講他二哥兒時趣事的引子，給她介紹清楚了不少人，從總統府的正室柳太太，到曾印安的母親外籍出身的二太太，他的母親三太太，還有演員出身的四太太，護士出身的五太太，到柳家幾房幾個兒孫都挨個提過，重要的人物拿一件事兒講明性格，有忌諱的隨口提上一嘴，不重要的一帶而過，但也叫杜若知道有這么個人，甚至完全不避諱柳家二房與四房之間的齷齪之事。
雖說來之前貓四爺已經都把柳家的資料給她了，但她也領他這個情，認真地聽著。
倒是一旁等著的兩個女人臉已經白了。
“表哥”
杜若聽著那矯揉造作的動靜，只覺得汗毛直豎。
曾印興淡了嘴角的笑，只低低對杜若道了一句：“這位是柳家大房的嫡幼女，柳家七小姐柳喜樂，深得太太的歡心。”
杜若挑眉，她知道他口中的太太，自然不會是柳家太太，而是她這輩子的那位準婆婆，總統的正室夫人。
能得那位的喜歡，她可要好好瞧瞧。
柳喜樂生的鵝蛋臉、柳葉眉、高挺瓊鼻、櫻桃小口，只可惜一雙眼睛過于上挑狹長，還是單眼皮，就顯得整個人有些鋒利，她或許也清楚，刻意留著齊劉海，扎著雙辮，還在發尾用粉紗系著，穿著一身素粉的七分袖旗袍，從腰身往衣擺處圈繞了朵朵桃花，腳上踩得一雙細高跟的白皮鞋，一路小跑而來。瞧著多少壓下去了幾分鋒利，多了兩分可愛柔媚。
“表哥。”柳喜樂快到近前時才克制地小步蓮移，抬眸只瞧了四爺一眼就小臉通紅，一雙高挑眼欲語還休地看著四爺。
四爺淡了嘴角的笑，連頭都沒點，只淡淡地道了一句：“七小姐。”
那冷淡的表情冷淡的話無不在敘述他與她之間的沒有任何關系，在他眼里，你無論是柳家七小姐還是旁人家的七小姐，都無不同。
柳喜樂一雙眼睛瞬間就紅了，叫剛下樓的劉熙言瞧了個正著，對于這個同胞所出的嫡幼妹他是打心眼里疼的，所以哪怕瞧見與自家妹妹站在一起的是總統府里的幾位公子，也依舊上了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