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臥底最大的悲哀就在于,你的工作本質上就是出賣、欺騙。
所以臥底做得越出色,就越讓別人覺得你這個人很會騙人,道德底線也很低。
蘇乙遇到了個好上司,陸啟昌雖然出賣他,并且利用他保住自己的官位,但其實一直以來,陸啟昌給予他的都是毫無保留地信任和支持。
這也是即使陸啟昌做過對不起蘇乙的事,卻依然能成為蘇乙信任的人的最大原因。
然而黃志誠不同,許一凡不同,鬼佬一哥,也不同。
他們對蘇乙并不了解,所以對他自始至終都保持警惕和懷疑,他們越是為蘇乙工作所取得的成就興奮和激動,心底也越是對蘇乙這個人的危險性和忠誠度產生更大的質疑和否定。
他們從來都沒有相信過蘇乙,他們只是利用蘇乙而已。
因此,許一凡一出事,盡管黃志誠想不出蘇乙的殺人動機,但依然把蘇乙列為第一嫌疑人。
和陳永仁分開,回到辦公室聽了錄音之后,黃志誠便堅定了把蘇乙捉拿歸案的決心。
他很清楚做出這個決定并不容易,這意味著從現在開始,他會有生命危險。
蘇乙連許一凡都敢殺,何況他一個小小的O記督察?
說起來,他雖然被升了高級督察,但還沒有正式履職,所以他現在的級別和蘇乙是一樣的。
真是諷刺。
除了生命危險,黃志誠也很清楚自己即將面臨的來自上級的阻力。
他雖然遠離政治,卻并不代表他是政治小白。他想做一個純粹的警察,卻并不意味著他不知道鬼佬想要做什么勾當。
他雖然只是小小督察,但他是有理想,有信念,有自己的職業抱負的!
黃志誠一直對上面的“綏靖”政策很不滿,他從來都不認可上面為了穩定而默認黑澀會暴力犯罪存在的態度,他認為這是瀆職,是犯罪。
他更信奉以暴制暴,以血還血。
只可惜,他位卑言輕,在這種大的執法方針上,根本沒什么話語權。
這次警局上層動蕩,他抓住機會,成為了行動組的一把手,其實他很清楚,在別人眼里他被劃為鬼佬一派,他成為“白名單”中的一員,也能說明此事。
但他根本不在乎,他從來都不在乎上級的位置由誰做,就像他告訴蘇乙的那樣,無論誰來,港島海是港島,警察的職責依然是抓賊,這一點沒得改變。
現在有一個變節的臥底,一個權勢前所未有之大的社團話事人,一個擁有太平紳士頭銜的惡魔,他殺了警務處副處長,囂張程度令人發指!
他絕不能讓這種人逍遙法外!
一切阻礙,都無法阻擋他的決心!
他要做一名警察,該做的事情。
彈頭和沾血的泥土,黃志誠已經拿去化驗了。
他相信,化驗結果應該不會有什么意外。
再加上一份不能作為證據,但卻可以影響法官判斷的錄音,這些東西,根本告不倒蘇乙。
他知道自己不能只寄希望于陳永仁去拿到蘇乙殺人的槍,他還得想其他辦法。
他沒有向上匯報的打算,因為他清楚上面人的德行,哪怕證據確鑿,上面也有可能會把這個案子壓下來,所以他決定先斬后奏!
他想到了一個人,他覺得,這個人也許能幫到他。
如果他能說服這個人的話。
他對此很有信心,因為他知道,這個人一直都拿他當最好的兄弟。
“阿昌,有沒時間一起喝杯咖啡?”
他打電話,約了這個人見面。
夜,夜涼如水。
黃志誠和陸啟昌站在闌珊夜色中,吹著冷風,看著斑駁的水光。
“不是說請我喝咖啡的嗎?”陸啟昌不滿道,“結果帶我來碼頭吹風?”
“其實我有事跟你談。”黃志誠嚼著口香糖,“有關羅繼。”
“阿繼?”陸啟昌皺眉,“喂,我已經盡量避免和他接觸了,你還想怎樣?”
“不是這件事。”黃志誠轉過頭,深深看著陸啟昌,一字字緩緩道:“你知不知道,羅繼殺了許sir?”
陸啟昌怔住,隨即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脫口道:“這不可能!”
沒有破綻……
黃志誠心中飛快做著判斷。
他對陸啟昌還是有些懷疑的,因為許一凡終止了陸啟昌的仕途,把他調去庶務部養老,陸啟昌又和蘇乙很熟,所以他有可能是殺許一凡的幕后主使。
盡管以他對陸啟昌的了解,這種可能非常小,但并非不存在,所以適當的試探是必要的。
“阿繼怎么可能殺許sir?”陸啟昌一副不能接受的樣子,語氣很激動,“他根本沒有動機!殺了許sir對他有什么好處?沒有道理嘛!一定是你搞錯了!”
“是他親口承認的。”黃志誠平靜地道。
陸啟昌這次愣了更久,卻更堅決搖頭,嗤笑道:“這更不可能了!如果真是阿繼做的,他絕對不可能對任何人說起!他有多謹慎你就算沒見到,也應該想到的!他如果是那種大嘴巴藏不住秘密的人,他也不會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位置!”
“我有錄音。”黃志誠道,“我親耳聽過,他的確承認自己殺了許sir。”
“你聽到是他親口說的?”陸啟昌質問,“你確定不是有人用剪輯好的帶子誣陷他?”
“是阿仁現場錄音,交給我的!”黃志誠道,“而且阿仁根據羅繼的供述,找到了案發現場,發現了關鍵證物!”
“阿昌,接受現實吧!羅繼,已經變節了!”他盯著陸啟昌,一字字道。
陸啟昌如遭雷擊,久久不語。
沉默片刻,依然是黃志誠打破沉默:“我到現在,依然猜不到他的殺人動機,我知道你跟他關系一直都很不錯,不知道你能不能猜得到?”
陸啟昌接著沉默,最終長長嘆了口氣。
“如果真是他殺了許sir的話,我大概能想到他是為什么。”陸啟昌的語氣充滿沮喪和頹廢。
黃志誠精神一振,下意識攥了攥拳頭,但表面卻不動聲色,只是眼神炯炯盯著陸啟昌。
“他曾打電話跟我抱怨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