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是要臉的。
有追求的人,更是要臉的。
王柏川是個有追求的人嗎?
他戲這么多表現自己,顯然他是的。
所以他是要臉的,尤其他是個演員,為了粉絲值,他也不能毫無節操無下限瘋狂跪舔。
但他偏偏這么做了。
這說明什么?
其實這是個很簡單的問題,將心比心,就能得出答案。
蘇乙覺得如果他今天瘋狂跪舔一個人——這個人的下場一定很慘。
我得弄死你,才能證明我之前舔你只是忍辱負重。
如果你還活得好好的,那豈不是說我就是單純在舔你?
這可不行,我自己心里都過不了這一關。
“如果這個人只是舔你定眼子也就算了,但他舔完你的就來舔我的。”蘇乙嘆了口氣。
“等等!”譚宗明瞪大眼睛,叫停蘇乙。
“怎么?”蘇乙疑惑。
“臥槽,你剛說的話,我腦子里特么出來畫面了……”譚宗明語氣古怪道。
你這話里的興奮勁兒是怎么回事兒?
你不對勁!
蘇乙忍住掛電話的沖動,接著道:“總之,這個人絕對在算計你,也在算計我。他戲太多了,這種強行給自己加戲的選手,一般都所圖甚大。”
“圖什么?他能圖什么?”譚宗明問道。
“我要是什么都能猜到,那我就是神仙了。”蘇乙道。
“就算他圖我們什么,他又能把我們怎么樣呢?”譚宗明還是想不明白,“我們優勢這么大,他一點機會都沒有。”
“忘了你上一次是怎么被翻盤了嗎?”蘇乙淡淡道。
“……打人不打臉!”譚宗明有些羞惱叫了一聲,“再說,這次和上次不一樣,又不是演員對抗的本子。”
“不對抗不代表沒有競爭。”蘇乙道,“只要存在競爭,就存在危險。咱們演員之間就算對彼此沒有惡意,有時候都難免傷及對方。”
頓了頓,蘇乙舉例道:“我現在都能猜到,趙啟平那哥們兒見到曲筱綃,腦瓜子一定嗡嗡的。他可是什么也沒干……”
“哈哈,還真是!”譚宗明想到那個畫面,有些忍俊不禁。
曲筱綃對蘇乙的好感,瞞不過兩個老司機。
所以曲筱綃再見到趙啟平,還會一見鐘情嗎?
只怕不容樂觀。
“總之呢,人現在到了你手底下了。”蘇乙笑道,“怎么對他是你的事情了。是和還是打,都隨你便。不過我要提醒你,這種喪權辱國的條件他都答應,他未必沒有底牌。”
“行吧,我知道了。”譚宗明嘆了口氣,“真麻煩。”
掛了電話,這邊的蘇乙略微回想了一下剛才的對話,不禁笑著搖搖頭,自語道:“應該不是一伙兒的,看你怎么選了。”
另一邊,譚宗明想了半天都沒捋清楚,干脆拿出紙筆來寫寫畫畫。
直到把三張紙都畫得滿滿當當,譚宗明咬著筆頭子,突然驚悚瞪大眼睛,倒吸一口涼氣。
“嘶……”
然后他手忙腳亂又給蘇乙撥了過去。
電話響了好幾聲那邊才接起。
“又怎么了?譚老板?”蘇乙的聲音聽起來很不滿。
但譚宗明這會兒可顧不上那么多了。
“我給你捋捋,你看是不是這么回事兒哈。”他開門見山地道。“你剛才說,有競爭就會有危險,所以咱倆的合作,你肯定不會完全信任我,對吧?”
然后他自問自答:“這是廢話,肯定的,我也不敢完全信任你。”
“王柏川是我突然加到飯局里來的,以你的謹慎,你肯定會懷疑我是不是想利用他搞什么鬼,對不對?”譚宗明接著道:“唉,我特么也是腦子有泡,明知道你是個老銀幣,還搞這種節外生枝的事情讓你誤會。”
蘇乙聽到這兒都樂了:“兔兔兄,我聽這意思,你是打算跟我坦誠相見了?”
“坦誠!絕對坦誠!”譚宗明道,“我本來就沒打算跟你玩心眼,我心底無私天地寬!”
“我接著說啊,你別打斷我。”他接著道,“所以這個王柏川先是勸你酒,然后又是挑唆曲筱綃跟你喝交杯酒,你反應都挺極端。我還奇怪呢,你這人做事風格向來不著痕跡,但勸你酒的時候你拒絕得太果斷;曲筱綃要跟你喝交杯,你就直接給邱瑩瑩表白了。這根本不像是你這種潤物細無聲的老銀幣風格……”
“哎哎哎,你再一口一個老銀幣,我掛電話了啊!”蘇乙不滿打斷。
“行,老軍師,這么叫總行了吧?”譚宗明道,“剛說哪兒了我?”
“說到我直接給邱瑩瑩表白。”蘇乙笑瞇瞇提醒,譚宗明這個電話讓他挺意外的,但他對于這樣的坦誠布公,喜聞樂見。
“對,你反應太過度了。”譚宗明道,“勸你酒,你不喝,多解釋兩句就算了;讓你喝交杯,你隨便找個理由都能搪塞過去。但你偏偏一改低調,好像受了刺激了,高調得不像話!”
“我特么也是傻,現在想想才反應過來。你當時以為王柏川跟我是一伙兒的,應對起來肯定要果決干脆,毫不拖泥帶水才行。”
“后來我再提到投資王柏川的事情,好家伙,你直接把王柏川內庫都扒干凈了,讓他顏面盡失。”譚宗明接著道,“我是真想不通,你干嘛呀?至于嗎?”
“就算不合作,也沒道理撕破臉吧?”
“而且你跟我分析一大堆說王柏川這個人多危險,好像解釋了你突然發難的行為。但你特么上個本子怎么贏的我親眼所見,王柏川再危險,我就不信你會把他放在眼里?”
“就算他是勾踐,但你是橫掃六合的秦始皇啊老軍師!你會怕他?”
“戰略上可以藐視敵人,但戰術上一定要重視對手。”蘇乙道,“還有,你別一口一個老軍師的。”
“好的老軍師。”譚宗明繼續道,“是,我相信你對王柏川這個人的分析大多數是真的,我還知道,有一件事你簡直算準了王柏川,吃定了他會往你的套里鉆。”
“怎么還鉆我套兒里了?”蘇乙道,“我一般都不戴的。”
“少開車!”譚宗明道,“你把他損了個一文不值,然后建議他來我公司上班。你還引導我也這么跟王柏川說,王柏川這個人的確是跟你想得一樣包藏禍心,直接答應了成為我的手下,他的確夠忍辱負重的。”
“但因為你對我的提醒,他的忍辱負重就成了一個笑話!這個時候你又仿佛置身事外地告訴我,是打他還是跟他和平相處,隨我決定。老軍師,這尼瑪就是個坑啊!你是想把我給坑殺了!”
說到這里,譚宗明忍不住地激動起來。
“這個王柏川是個野心勃勃的人,你把他弄到我手下,告訴我隨便怎么對他?”
“我特么信了你的邪了!我要是真心跟你合作,我根本就不需要用王柏川,我也沒有能用得到他的地方,咱們兩個強強聯合就足夠天下無敵了,”
“如果我用他,就只能代表一件事,那就是我其實想聯合王柏川,背地里整你一下子!”
“相反,如果我不用王柏川,就代表我還沒想過要跟你之外的人合作,也就代表著我對你還是很坦誠的,你可以對我稍微放心一些。”
“你這根本不是測試王柏川,你最終的目的,是測試我!你在測試我是不是真心跟你合作,會不會害你!”
“對不對?”
“你就說對不對吧!”
盡管隔著手機看不清譚宗明的表情,但蘇乙都能想象道譚宗明最后的質問一定是揮舞著手臂嚷嚷出來的。
他有些忍俊不禁,可把這孩子給激動壞了。
不過,他喜歡這樣的溝通。
起碼這樣的溝通是有效的,是足夠傳達彼此真實態度的。
“是,我承認,讓王柏川去你公司的事兒,就是為了試探你。”蘇乙笑道,“如果你搞死這個人,我會很坦誠地繼續跟你合作。如果你把他引為左膀右臂,不好意思,你就是我的敵人。”
電話那頭沉默良久,才傳來譚宗明顫抖地喃喃:“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兔兔兄,我這個人行事是謹慎了些,難免有些不夠大氣,這一點,你多多包涵。”蘇乙笑道,“但話說回來了,咱們剛要開展合作,你轉過頭把王柏川拉到局中,打破咱們本就還沒建立好的平衡,你說我懷疑你,試探你,難道這事兒不是因為你先引起來的,我只是被動作出反應嗎?”
“我特么就是二傻子!”譚宗明嘆了口氣,“你說,我要真別有目的被你拆穿也就算了。但我是真沒想那么多!王柏川給我打電話求我帶他,我是想著團結大多數人,才跟你說的,結果被你給誤會,我多冤得慌?”
“其實也不算冤。”蘇乙笑道,“你就算現在是無辜的,等以后你發現你和王柏川可以聯合起來搞垮我的時候,你以為你不會這么干?”
“我是講信用,講原則的!”譚宗明立刻反駁,“你這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呵呵……”蘇乙笑了笑,“你開心就好。”
“……”譚宗明突然沮喪起來,“好吧,如果真到那個時候,我還真說不定要害你一下子。”
“這世上的事情,有時候是人在改變事情,但更多的時候,是事情在改變人。”蘇乙道,“正所謂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如果有一天你屁股撅的姿勢很正,我也不敢保證我會忍住不踹你一腳。所以你也不必介懷。”
“唉……”譚宗明長吁短嘆,“白哥——不,我叫你白爺!那這件事發展到現在,你總不會還覺得我對你心懷不軌了吧?”
“就算你這一秒對我是真誠的,下一秒也說不定。”蘇乙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兔兔兄,人和人之間多一點防備,其實才是健康的相處方式。毫無保留的信任,結果往往會很極端。”
“你防這個防那個,你活得累不累啊?”譚宗明道。
“這有什么累的?”蘇乙啞然失笑,“不過是遇事多想一層罷了,我防的是事情,不是人。”
譚宗明頓時精神一振:“這么說,你不是懷疑我這個人本身有問題?你只是懷疑我在某種情況下可能對你不利?”
“可以這么說。”蘇乙道,“不過剛才的溝通,讓我對你有了更多了解,我對你的防備肯定會隨之減弱。”
“那我可真是倍感榮幸,謝謝啊!”譚宗明諷刺了一句。
“王柏川……”譚宗明又忍不住嘆氣,“白爺,這個人要是換做是你,你打算怎么處理?”
“兔兔兄,如果我給了你建議,而你又照做,你怎么知道,我是不是在坑你?”蘇乙笑著反問。
“你不會真的還想坑我吧?”譚宗明腦瓜子快炸了。
“哈哈,所以遵循你本心去做吧,你想怎么處理,就怎么處理,不要受任何干擾。”蘇乙笑道。
“行吧行吧,我是真的怕了你了,”譚宗明嘆氣,“但我又不敢跟你終止合作,合作了咱們起碼還算盟友,但不合作,咱倆什么都不是,那我更危險。”
“哈哈哈……”蘇乙忍不住笑了起來,“兔兔兄,你把我想成洪水猛獸了,這樣不好。你對我這么忌憚,就難免諸多防備,久而久之,就難免不信任,最后成為敵人。”
“臥槽……”譚宗明想罵人,“我特么怎么做都不對是吧?”
“行了行了,不跟你說了,我腦子太亂了,我得好好想想。”譚宗明道,“白爺,我最后再問一句,你覺得我現在,就現在這狀況,值得信任嗎?”
“你猜?”蘇乙笑呵呵掛掉了電話。
他很期待見到譚宗明處理王柏川的方式。
另一邊,譚宗明掛掉電話后,發了會兒呆,長吁短嘆地撥通一個電話,沮喪地道:“喂,不要管林靖的事情了,也不要跟這個人接觸了,清理掉所有痕跡,全都撤回來。不要問為什么,照做!”
掛掉電話后,譚宗明又呆呆地想了會兒。
最終耷拉著肩膀,一邊嘆氣搖頭道:“算了算了,我認慫,我徹底認慫……”
一邊又撥通一個電話。
“喂,不要查白牧陽的背景了,花的錢當白花了,所有人都撤,這件事就當從來都沒發生過,還有那個劉明,也別查他了,誰也別他么查了!就這樣吧,累了……”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