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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59、連鎖反應

  記者們跑去采訪那些被解救出來的可憐女子們時,三野百吉走到了蘇乙面前,微笑著道:“耿桑,你今天給我狠狠地上了一課,讓我明白了輿論武器的重要性,我要感謝你。”

  “三野先生能這么想,我就安心多了。”蘇乙笑呵呵道,“給你造成的損失,就當是這一課的學費了。”

  “八嘎呀路!”太田無能暴怒。

  三野百吉伸手止住他,笑著對蘇乙道:“這一課的學費不算貴,我覺得很值。耿桑,我有預感,我們很快還會見面的,也許下一次,我會做你的老師也說不定。失禮了,告辭!”

  這哲彭人臨走前微微躬身,頭也不回地向遠處走去。

  蘇乙看著他離去的身影,眼神微微瞇起。

  他知道,這個哲彭人一定會報復回來,而且會很快。

  但他不能像是殺掉厲大森那樣殺死三野百吉,尤其是在剛得罪了三野百吉的情況下。

  這些人連于學忠都在以一直半公開地方式刺殺,還不斷給金陵施壓,要求常凱申撤銷于學忠的職務,囂張程度可見一斑。

  蘇乙若是真殺掉了三野百吉,只怕第一個要干掉他的不是哲彭人,而是常凱申。

  但這個人又是必須要得罪的,畢竟從“性價比”上來說,得罪任何西洋人,都比得罪哲彭人的后果更嚴重。

  因為哲彭是敵人,而西洋人卻是果府全力爭取的盟友。

  蘇乙收回目光,心情變得平靜下來。

  兵來將擋,水來土屯,他會等著三野百吉出招的。

  錢進很快帶著他的人和士兵趕來了,他在碼頭上也接受了記者們的采訪,他用亢奮的語氣宣告,這次的解救行動取得了圓滿成功五百多位被拐賣人員全部安全救出。

  另外,抓獲百家幫犯罪分子兩百余人。

  唯一遺憾的是,匪首翟有利在逃。

  值得一提的是,錢進是以他官方的身份接受采訪的,而且在采訪中一再強調,這一切都是在津門果黨巡視代表劉海清的領導下進行。

  “耿爺,忠義社的人要來接手志工碼頭,還說是您的意思,這……”寬哥很快來找蘇乙匯報。

  “是我的意思。”蘇乙沒有否認,“你帶著弟兄們,撤!”

  寬哥看樣子似乎有些不甘心,志工碼頭絕對是個下金蛋的母雞,這么賺錢的地方,為什么要讓給忠義社?

  但他卻不敢多問,最終還是遵從蘇乙的吩咐,帶著手下的力巴們都撤走了。

  蘇乙和錢進告辭后,也離開了這里。

  為什么把志工碼頭讓給忠義社?

  因為志工碼頭地理位置特殊,即使是打倒了百家幫,這里依舊會是個藏污納垢的地方,日后走私、販獨等等各類違法的事情,一定層出不窮,最關鍵干這事兒的基本都是洋人。

  蘇乙目前無力改變這些現實,與其等著日后麻煩上門,不如趁早把這個燙手山芋拱手讓人。

  至于忠義社的人怎么和洋人們打交道,是同流合污還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都與他無關了。

  眼不見為凈。

  當天下午,各大報社都出了號外,耿良辰這個名字再次名噪津門!

  義薄云天、俠義無雙、赤子心腸、市井英豪……

  各種溢美之言和夸贊不要錢地往蘇乙頭上套,可以說這是津門有史以來,頭一次對一個腳行頭子有這么高的社會評價。

  “這個耿良辰,還真是礙眼啊……”某處小樓里,力行社津門特務處代處長鄭介民拿著一張號外報紙,看著報紙上蘇乙的照片,眼神森寒。

  “處座,看來錢進是鐵了心要和劉海清一條路走到黑了。”其身邊人低聲道,“劉海清在金陵跑官,您在津門鞭長莫及,本就處于劣勢,現在這個耿良辰又搞出這么一場戲來,給劉海清增加聲望,金陵和津門咱都無所作為,只怕是……”

  “不能讓這個耿良辰這么囂張了!”鄭介民冷哼一聲道,“他在我眼皮子底下為姓劉的搖旗吶喊,我要是真無動于衷,既會讓下面人覺得我好欺負,又會讓金陵那邊誤以為我真的沒辦法掌控津門的局面。”

  “可現在耿良辰這么火,咱們怎么對付他?”手下問道,“要不……”

  他做了個砍頭的姿勢。

  “蠢貨!”鄭介民直接罵道,“耿良辰把該辦的事情都辦成了,你現在殺了他,對劉海清有影響嗎?我告訴你,不但沒有影響,反而給了他攻擊我的借口!”

  “我真正要對付的是劉海清,不是耿良辰!所以殺他沒有用,只有搞臭他,然后再把大便摸到劉海清身上,懂嗎?”

  手下尷尬摸了摸鼻子,懂是懂了,但聽著怎么這么惡心?

  “那處座,咱們應該怎么做?”他問道。

  鄭介民幽幽地道:“我要是能想到該怎么做,還會來問你這個蠢貨?”

  我要真是蠢貨,你干嘛來問一個蠢貨?手下委屈地想道。

  就在鄭介民和他的心腹大眼瞪小眼的時候,金陵,常凱申的府邸。

  戴春風對即將走進常凱申辦公室的劉海清道:“這次委員長破格見你,是因為你的這份報告打動了他,但是他對你這個人,還是有疑慮的。力行社是黨國核心要害,華北區更是黨國重中之重的戰略要地,華北區區長這個職務雖然不高,但卻關系到黨國在華北地區的重要戰略布局。如果你不能勝任,對黨國來說就是一場災難,明白嗎?”

  “卑職明白!”劉海清心緒澎湃,難以自抑,他深深呼吸,調節自己緊張情緒,感激對戴春風道:“戴處長,海清日后有所成就,絕不敢忘記戴局長今日的提攜和栽培,日后戴局長但有差遣,海清必赴湯蹈火!”

  戴春風滿意拍拍劉海清的肩膀,眼中有深意地道:“你是個聰明人,當初我離開津門,只有你來送我,就沖這一點,我也應該看好你。總之,記住四個字――忠于領袖!只要你能做到這一點,就算這次未能如愿,日后也總有起勢之時。”

  “金玉良言,海清必銘記五內!”劉海清感激道。

  “去吧,委員長這通電話打完,應該就會召見你。”

  “是!”

  十分鐘后,劉海清如愿見到了常凱申。

  怎么進的門,怎么行的禮,怎么開場白,他腦子里一片漿糊,完全是機械式地操作。

  好在沒出什么丑。

  不過當談起正事的時候,劉海清的思維頓時就變得清晰許多。

  “你報告上提到,利用當地行業協會和幫派的力量,完成軍事情報方面的拉網式部署,這個思路很有意思,有沒有具體的想法?”

  劉海清正色答道:“報告領袖,這個想法目前已經開始實施了,就在半個小時前,已經對力行社開展津門地區工作,營造良好輿論環境,開創了良好的開端。具體情況如下……”

  他用簡明扼要的語言介紹了扶持擁有七萬力巴的腳行頭目,從而使得整個腳行都成為黨國耳目,津門這座城市大街小巷,在黨國眼中都毫無保留。他進一步介紹和扶持對象通過打擊拐賣人口犯罪來獲取民心,得到廣泛民意支持。并受到輿論一致好評。

  然后他還闡述了這個想法已經初步取得成效,一是通過初步建成的底層情報網絡截獲了哲彭人刺殺于學忠司令的陰謀,二是獲得了張敬堯的行動軌跡和落腳點。

  當劉海清提到張敬堯的時候,常凱申眼睛亮了亮,不過什么都沒說,只是默默聽劉海清說完,然后又問了他三個問題。

  第一個問題是力行社和軍隊方如何配合工作,第二個是怎么處理地下黨活動猖獗的問題。

  這兩個問題劉海清都給出了自己的方案,算是中規中矩。

  但第三個問題,就不好回答了。

  “評價一下騰杰這個人。”常凱申這樣說道。

  劉海清第一反應就是蘇乙曾告訴他的話,常凱申不會讓力行社成為別人的工具。

  這個問題很不好回答,如果劉海清對騰杰不吝夸贊,那會不會讓常凱申誤會他忠于騰杰?

  但如果他說騰杰的壞話,哪怕只說一兩句,會不會讓常凱申覺得他是個兩面三刀的小人?畢竟騰杰這段日子也沒少幫他說話。

  裝作客觀的樣子去評價太虛偽,一定不會讓常凱申滿意,拒絕評價是忤逆領袖……

  就是怎么說都不對。

  劉海清額頭見汗,沉默片刻后腦子里突然劃過蘇乙曾打趣他時跟他說過的一句話,頓時福如心至開口道:“滕社長和卑職一樣,都是忠于領袖的一塊磚,黨國哪里需要我們,就往哪里搬。”

  常凱申愣了下,便笑了起來。

  “你出去,把騰杰和戴春風都給我叫進來。”常凱申如是道。

  “是!”劉海清心情忐忑,知道決定自己命運的時刻到了。

  這一次能不能魚躍龍門,就看接下來了!

  半個小時后,戴春風和騰杰兩人走出領袖辦公室,前者神色如常,笑容可掬,但后者明顯有些魂不守舍。

  劉海清第一時間迎上去,和兩人打招呼。

  騰杰這才回過神來,面色復雜地對劉海清道:“海清,以后平津的工作,就交給你來主持了。委員長很看重你,覺得你完全能夠勝任華北區區長的職務。”

  劉海清心頭石頭落地,隨即涌出狂喜。

  他強忍激動,急忙向騰杰和戴春風表示感謝,說一些官場表忠心的話。

  騰杰苦澀一笑道:“以后你想見我,只怕也難了,以后,我不再主持復興社的工作了。”

  劉海清吃了一驚,急忙追問。

  原來就在剛才,常凱申用“領袖一塊磚,哪里需要哪里搬”這話來打趣騰杰,套得騰杰上套后,便順勢提出讓騰杰率團去慕尼黑學習兩年時間。

  常凱申“杯酒釋兵權”,解除了騰杰這位力行社創始人的所有職務,這位黨國內舉足輕重的重要人物,頃刻間成了無官一身輕的散人。

  當然,他日后肯定會復起,也肯定會繼續得到重用,但那是兩年后的事情了,最重要的是,從此他和他一手創立起來的復興社,再無半點關系。

  劉海清內心震蕩,這一刻他無比佩服蘇乙,因為這種情況,蘇乙早就預測到了。

  怪不得騰杰此刻看劉海清的眼神這么復雜,原來常凱申是用劉海清的話,來撤了騰杰的職。

  劉海清急忙誠惶誠恐道歉,但騰杰心有芥蒂,表面雖然依然客氣,其實對劉海清的態度已變得十分冷淡,敷衍幾句,便離開了。

  劉海清看著騰杰的背影,對戴春風嘆氣道:“戴處長,真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滕社長一定恨死我了。”

  “他恨你是好事。”戴春風笑呵呵道,“如果他一如既往地信任你,支持你,反倒不妙。海清是聰明,這個道理不會悟不出來吧?”

  劉海清聞言不禁有些尷尬。

  戴春風等于當場拆了他的臺――你在這兒裝什么犢子?明知道領袖就是要在你和騰杰之間釘釘子,還得了便宜又賣乖。

  “怪我,明人面前不說暗話,何況是對戴處長。”劉海清自嘲道,“待會兒喝酒,我先自罰三杯。”

  戴春風忍不住哈哈大笑:“海清,你知道我最喜歡你的哪一點嗎?就是你的坦誠。酒你肯定是喝不了了,因為兩個小時后國防部有一架去北平的專機,你要搭乘這輛專機立刻回津門去。”

  劉海清微微吃驚:“回津門去?這么急?”

  “你是不是告訴委員長,你初步掌握了張敬堯的行蹤?”戴春風問道。

  “有這回事。”劉海清點頭。

  戴春風對他伸出大拇指:“海清兄,這是一步高棋!我明著告訴你,委員長這么快拍板讓你做華北區區長,百分之八十都是因為這件事!張敬堯到底在哪兒,我的特務處,雙陳的黨務處,都查不出來,一籌莫展,倒是你搶了先,跑在了我們前面。這么有效率的情報工作,是你工作能力的絕對提現!”

  “委員長口諭,著你立即回津,處決黨國叛徒張敬堯,誅滅此賊,以謝天下!”

  “海清兄,做成這件事,我敢保證,你這個代區長,立馬就能轉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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