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海清把電話遞給錢進,后者愣了愣,有些猶豫地走過來接過電話。
劉海清敏銳注意到當錢進走向他的時候,錢進帶進來的兩個手下警惕地把手伸到了腰間,死死盯著他的一舉一動。
錢進接起電話,先看了劉海清一眼,這才放在耳邊,道:“是戴處長嗎?”
“我是戴春風。”電話那頭戴春風道。
“戴處長好!”錢進一個立正,恭敬地道,神態一絲不茍,仿佛戴春風就站在他面前一樣。
“溫和一點吧。”戴春風道,“以后還是同僚,不要搞得太僵,明白嗎?”
錢進眼神一閃,道:“是,戴處長!卑職完全領會您的意思,堅決執行您的命令!”
“嘟嘟嘟……”那邊掛了電話。
錢進放下電話,看向劉海清,坦誠道:“劉區長,戴處長親自給卑職打來電話,卑職不敢拒絕,也沒辦法拒絕。”
“我理解。”劉海清平靜地點點頭,“戴處長是委員長身邊的紅人,你不拒絕他是對的。”
“我知道劉區長一定會怨恨我。”錢進嘆了口氣,“但是劉區長請您務必相信,我對您的知遇之恩銘記于心,如果有機會,錢進一定涌泉相報,錢進以我亡母的名義發誓,我所說句句出自肺腑,絕無半點虛假!”
劉海清微微動容,道:“有心了,錢進,我相信你。”
錢進看著劉海清道:“劉區長,接下來的二十四個小時,錢進和您同吃同住,如有冒犯,請您多多諒解。您有什么需求,只要不違反原則,錢進一定滿足。”
“小韓在哪兒?”劉海清問道,“我有些私人物品放在他那兒。”
小韓就是一線天。
“我這就派人去問他要。”錢進面不改色道,“區長您還有什么需求嗎?”
劉海清搖搖頭:“沒了,戴處長交給你的任務就是讓你軟禁我?看守我?”
錢進猶豫一下,點點頭。
“是不是還有在必要的時候,可以開槍擊斃我?”劉海清淡淡問道。
錢進沉默。
劉海清嘆了口氣:“何至于此啊。”
“不管您信不信,錢進絕不會向您開槍。”錢進道。
“我信你。”劉海清笑道,“你這個人吧,本性不壞,雖然有些功利心,但這是人之常情。”
“多謝區長您理解。”錢進恭敬道,“那我派人去找小韓?就說要取您的東西,可以嗎?”
“可以。”劉海清點頭。
“好的。”錢進給一個手下使了個眼色,這人立刻會意,往出走去。
等這人出去后,錢進又道:“區長,我給您倒杯茶。”
“不忙。”劉海清笑呵呵擺擺手,“坐下,咱們聊聊。”
錢進從善如流,坐在劉海清對面,很恭敬地看向他。
門外,錢進派出去的手下很快就找到了一線天。
一線天被五花大綁在椅子上,有兩個特務在看守著他。
這自然是錢進的杰作,錢進接到戴春風軟禁劉海清的命令后,便兵分兩路,一路去控制劉海清的心腹手下,然后他親自帶人來控制劉海清。
一線天雖一身武功,但毫無防備下突然被自己人用槍頂在腦門上,他也只好束手就擒了。
都是同僚,大家都知道他一身功夫了得,所以對付他的時候很小心。
他們搜了一線天的身,然后把一線天五花大綁,捆了個結結實實,確保他無法逃脫,這才放心。
就這也不敢讓一線天一個人待在房間里,而是有兩個人也在房間里貼身看守著他。
錢進的心腹進來后,兩個看守的人立刻起身恭敬稱他為“董隊長”。
董隊長點點頭,對一線天道:“劉代表說他有些私人物品放在你這兒,是什么東西?”
一個看守插嘴道:“隊長,他身上所有東西都放在桌上,您看,一把刀、一個錢包、還有那些雜七雜八的東西,再什么都沒有了。”
董隊長看向桌上那堆東西,一皺眉,問道:“哪個是劉代表要的東西?”
一線天道:“在我身上。”
“放屁!”看守罵道,“你身上我們都搜遍了,連一張紙都不剩!”
一線天呲牙一笑:“你小子知道個屁!我縫在衣領里了,衣領你摸了嗎?”
董隊長有些狐疑:“什么東西?要縫在衣領里?”
“這就不能告訴你了。”一線天臉一板,“我勸你也別好奇,這東西關系重大,會死人的!這樣吧,你把我這身衣服脫下來,直接給劉代表送過去。”
董隊長嗤笑道:“你當我傻?脫你衣服,就得先解開你的繩子。你不就是想騙我放了你嗎?你以為我會上當?”
“你這么聰明,我怎么可能騙得了你?”一線天笑呵呵反問道,“你要是不信我也行,那你就拆開我的衣領,把那東西拿出來,給劉代表送過去。但是這樣一來,東西你就看到了,別怪我沒提醒你,后果自負哦。”
董隊長臉色有些陰晴不定,突然回頭問道:“綁緊了嗎?”
看守拍著膀子保證:“拇指粗的麻繩,給他綁得死死的!他連根指頭都動不了,您放心吧隊長!”
董隊長這才向一線天走來。
到了一線天跟前,他一摸一線天的領子,果然摸到一塊四四方方,硬硬的東西。
“這是嘛玩意兒?”董隊長好奇道。
“想知道?自己打開看啊。”一線天笑呵呵道。
董隊長微微猶豫,咬牙道:“打開就打開!反正我不上你的當,想讓我解開繩子脫你衣服,沒門!”
“就是,想騙董隊長,是門兒也沒有啊!”看守諂媚捧哏道。
董隊長嘿嘿一笑,從后腰拔出一把刀來,一手揪著一線天的衣領,一手握著刀。
“我直接把你的領子割下來!這樣既不用解開你的繩子,也不用看到這里面的東西,擔什么責任,嘿嘿……”
一線天贊道:“你可真是個小機靈鬼。”
這話蘇乙夸過他,他聽著不像是什么好話,但挺好玩兒,就記下了。
話音剛落,一線天目光猛地一凝,突然連人帶椅子蹦了起來,往董隊長手上的刀尖撞來。
刀子深深沒入一線天的肩胛骨處,一線天連人帶椅子翻倒在地。
董隊長躲閃不及,也被一線天撞翻倒地。
兩個看守見狀大驚,急忙就要摸槍。
“啊啊啊!”
但說時遲那時快,一線天突然爆喝著掙脫繩索,從地上蹦了起來,先是一腳把離他最近的看守給踢飛出去,翻倒在地生死不知,然后沖向另一個看守,趕在他打開槍的保險栓之前,奪槍,打暈,一氣呵成。
最后,眼看董隊長要爬起來,一線天把槍對準了他,笑呵呵道:“喂!”
董隊長渾身僵住。
他對一線天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道:“你真是個狠人!瑪德,我認栽!規矩我懂,不勞你動手,我自己來!”
說罷,他一咬牙大喝一聲,狠狠一頭撞向一邊的柱子。
只聽“咚”地一聲巨響,董隊長痛得吱哇亂叫,鮮血長流。
“這事兒鬧的,哎呦媽呀,怎么不暈啊?”董隊長帶著哭腔叫道。
一線天忍不住笑了:“還是我來吧?”
董隊長幽幽地看他一眼道:“你能保證輕點兒嗎?太特么疼了!”
“放心,咱倆關系不錯,我不害你。”一線天誠懇道。
“謝謝……等等!”董隊長突然又叫住一線天,“能告訴我,你衣服領子里是嘛玩意兒嗎?”
“就是兩塊鐵。”一線天笑呵呵道,“習武之人,謹慎使然。”
“懂了,我還是被你騙了。”董隊長很失落,“來吧,打暈我吧。”
話音未落,一線天一腳踢在董隊長的太陽穴上,把他踢暈過去。
做完這些,一線天才呲牙咧嘴看向自己左肩上插著的刀子。
他為什么突然能掙脫繩索了?
就是因為他剛對準角度主動撞向刀尖,然后刀子刺穿了繩索,也刺進了他的血肉里。
所以董隊長才說他是個狠人,居然用這種自殘的辦法脫困。
一線天到了桌子跟前,動作麻利把自己的東西重新裝起來,只留下一個小瓶子在外面。
然后他撕開上衣,咬牙一把拔掉了刀子。
鮮血噴濺而出,一線天哼也不哼,急忙拿起小瓶,在擦干血跡后,迅速撒上藥粉。
血流頓止。
一線天迅速給自己包扎上傷口,然后扒下一個和他身材相仿的看守衣服換上,下了他們的武器裝在自己身上,這才拉開門走了出去。
劉海清的辦公室里,他和錢進正在回憶往昔,聊一些瑣碎的往事。
“我記得咱們剛認識的時候,你就是李虎的秘書。”劉海清回憶道,“那時候你高高在上,我只是個袍衣混混,不值一提。”
“劉區長起于微末,卻后來居上,錢進對此只有敬佩,并且一直視為榜樣。”錢進道。
“我相信你這句不是馬屁,你不是溜須拍馬的人。”劉海清笑道,“如果你是,你現在的位置一定在我之上。”
錢進動容,有些感動地道:“劉區長,您真的很了解我,我沒有跟錯您。”
劉海清淡淡一笑:“咱們兩個一直以來相處得很愉快,既然今天說了走心的話,我也不妨多說一句。這句話可能不好聽,如果你覺得有道理,就當是我這個做老哥的給你這個弟弟一句忠告。如果你覺得沒道理,就當我是放屁。”
“區長您說,錢進洗耳恭聽。”錢進道。
劉海清點點頭,道:“人在紅塵,世俗的眼光,還是要顧及一下的,哪怕你再清高,也要維護自己的名譽,注重自己的社會評價,否則,你一定會為此付出慘痛代價。”
錢進皺皺眉:“區長,請恕錢進愚鈍,這句話我沒聽懂。”
“你之前是李虎的秘書,而我扳倒了李虎,然后你跟了我。”劉海清看著錢進,“現在不管你我內心怎么想,但在外人看來,你又背叛了我。”
“古有呂布為了前程,背上三姓家奴的惡名,可憐絕世名將,最終為狼藉名聲所累,落個眾叛親離,身首異處的下場。”劉海清深深看著錢進,“你,已經背主兩次了,千萬不要有第三次,否則呂布就是你的前車之鑒。”
錢進的臉色變了,變得有些難看。
“忠言逆耳。”劉海清嘆了口氣,“你記住了錢進,戴春風生性多疑,冷血無情,他一定不會重用你,如果你執意跟著他,總有一天他會把你當炮灰犧牲掉的。過了今天,如果戴春風讓你去特務處,千萬不要去。選好你的第三個主子,然后一條路跟他走到黑,別背叛他,否則你這輩子都完了!”
錢進怔怔看著劉海清,表情漸漸緩和,鄭重點頭道:“區長,錢進記住您的話了。”
話音剛落,大門就從門外被大力撞開。
錢進臉色瞬間大變,他反應極快,立刻拔槍指向劉海清。
但劉海清也反應很快,在第一時間趴倒在地,他對自己的身手有自知之明,知道這種時候不添亂就是最好的幫忙,所以一聽到撞門聲就立刻趴下。
他這一趴給自己爭取到了時間,錢進槍一瞄準卻發現瞄了個空,等他移動槍口往下的時候,一線天已飛撲而來一腳踢飛了他手中的槍,然后一把刀子搭在了他的脖子上。
“錢社長,別逼我殺你!”一線天冷冷地道。
錢進渾身僵住,長長吐出一口氣,舉起手來。
劉海清這才從地上爬起來。
“沒事吧?”一線天上下打量他一番。
劉海清搖頭,看向錢進:“得罪了。”
錢進道:“這樣也好,我也不用備受煎熬了。不過能給我一槍嗎?只要不打要害就行。”
一線天怔了怔,詫異看向錢進。
錢進面不改色淡淡地道:“區長您剛才也說了,戴春風多疑,如果我不是險死還生,他一定會懷疑我和你聯手唱戲。”
劉海清笑著點點頭:“有道理。小韓,交給你了。”
“拜托了。”錢進看向一線天。
“這樣的要求,我居然一天碰到兩次……”一線天有些無語地搖頭,“不過我不喜歡用槍,更喜歡用刀。”
噗噗噗!
話音剛落,一線天連續三刀扎在錢進的胸口上,然后反手一拳打在其太陽穴上,錢進仰頭就倒。
一邊的劉海清看得眼皮子直跳:“喂,沒讓你殺他!”
“放心,死不了!”一線天蹲下檢查了下,“血很快就不流了,他這條命丟不了。還好,我手藝沒落下。”
你以前什么手藝?殺豬嗎?
劉海清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一線天站起身回頭看向他:“說說吧,到底怎么回事?怎么突然之間,功臣就變成階下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