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一線天開了火,這邊蘇乙也迅速跑到了翻車的地方。
眼見一只持槍的手臂從車里伸出來對準他,蘇乙立馬蛇形走位,同時拔出一把飛刀猛地甩了出去。
對方的子彈打空,蘇乙的刀子卻準確釘在持槍手腕上,翻倒的車里傳來一聲凄厲慘叫。
便在這短暫瞬間,蘇乙身子猛地下潛貼地滑行,在看清楚車內情形后,手中早就準備好的又一枚飛刀脫手而出。
這枚飛刀準確插在那個剛才準備開槍的哲彭士兵太陽穴里,這人登時哼都不哼便斃命當場。
蘇乙的身子此時也恰好滑行到了車子跟前。
他的目光正對上驚恐看向他的三野百吉,蘇乙伸手狠狠一拳痛擊其太陽穴。
三野百吉的腦袋受重擊重重撞在了車前座椅背上,然后暈死過去。
此刻這輛翻倒的車里,就只剩下一個被摔得七葷八素的劉海清還保持著清醒。
劉海清此刻也正錯愕地看著蘇乙。
在襲擊剛發生的時候,他一度以為是戴春風派來的殺手。
可他沒想到居然是蘇乙!
蘇乙看了他一眼,一邊起身一邊語速飛快問道:“受傷了嗎?”
蘇乙大力掰開了車門,暈死過去的三野百吉頓時斜斜傾倒出來。
“我沒事,可以走!”車里的劉海清答道。
盡管腦海里有太多疑問,心中五味雜陳,但他知道,這不是磨嘰的時候。
“跟上我!”蘇乙像是抓著小雞仔一把將三野百吉拎起來,健步如飛,向路邊的汽車跑去。
車子里,劉海清咬牙迅速爬了出來,也顧不得狼狽不堪的樣子,也急忙撒腿追上蘇乙。
蘇乙打開車后門,一把將三野百吉扔到了后座上。
這時另一邊的一線天也向這邊飛奔而來,遠遠對蘇乙豎起大拇指,示意自己的工作完美解決。
“上車!”
蘇乙鉆進了駕駛室,劉海清微微一猶豫,鉆進了副駕駛。一線天直接坐在了后排,關上了車門。
車子猛地竄出,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
他們走后不久,周邊店鋪和住宅里的人才小心翼翼探出頭來,查探情況。
十分鐘后,一隊哲彭兵趕到……
“你不該來的!”
車上,劉海清有些焦躁地道:“我以為你會明白我的意思,你應該和小韓一起走,先避過這回的風頭再做打算――嗷!”
話沒說完,蘇乙甩手一拳打在他鼻子上,痛得他眼淚當場就下來了,鼻血也長流。
“你打我干嘛!”劉海清不滿大叫。
“打你?打你都是輕的!”蘇乙冷笑,“你個大傻逼,別人都是想辦法求活,你倒好,想盡辦法求死!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很聰明?很偉大?我告訴你劉海清,你就是個十足的蠢貨!你這么做除了自己找死,你什么都改變不了!”
“你懂什么?你根本什么都不懂!”劉海清捂著不斷出血的鼻子,激動揮舞著手臂,“只有我把事情全攬過來,只有我把所有事情都扛下來,你才能活!只要你出去躲一陣子,哪怕躲一年的時間,這件事就不會再有人追究,因為到時候你對他們來說,無論是生是死,都沒有價值了!”
“我計劃好了一切,我好不容易騙過了三野百吉,但現在,全被你毀了!耿良辰,你特么毀了我一片心血!”
劉海清非常激動。
“簡直天真!”蘇乙冷笑不止,“你的心血就是犧牲自我,惡心我們?”
“什么叫惡心你們?啊?你給我說清楚,什么叫惡心你們!”劉海清氣得炸毛,“你這叫什么話?啊?合著我犧牲自己,就是為了惡心你們?特么我的命就這點價值?姓耿的,你說這話你摸著你良心了嗎?”
“明明可以齊心協力共度危機的事情,你為什么要自以為是地選擇自己去死?”蘇乙喝問道,“你問過我有沒有辦法了嗎?你考慮過我需不需要你犧牲了嗎?你自顧自死了,你倒是舒服了,我呢?我特么以后只要一想這事兒,我惡心到飯都吃不下!”
“喪良心啊喪良心,耿良辰你個白眼狼!”劉海清氣得呼吸急促,兩個手都發抖了,“我特么瘋了,居然為了護著你去死?冤,我太冤了!”
“咳咳,那個,我插一句,”后座的一線天小心翼翼道,“海清,我聽你們倆說話的意思,你原本是打算自己死,保護耿爺的?你不是告訴我你沒事兒嗎?”
“你就是個傻子,騙你還不容易啊?”劉海清氣沖沖罵了句,然后又瞪著蘇乙,“耿良辰,你今天必須給我說清楚了,我特么怎么就惡心你了,啊?你這話太傷人了,你說這話對得起我嗎你?”
蘇乙淡淡瞥了他一眼,道:“這會兒還想死嗎?”
“誰特么想死誰是你孫子!”劉海清沒好氣道。
“行,那我跟你道歉,你沒惡心我。”蘇乙忍不住笑了,“海清,這回要是咱仨都活下來,你得答應我一件事。”
說到這里他頓了頓,認真道:“不要輕言生死,更不要輕易舍身赴死!我知道你是為了保全我而要去死,但是海清,你相信我,我比你想象得更有能力。你以為的絕境,對我來說,也許如履平地。你以為的絕路,對我來說,也許只是一場考驗。”
“我明明有辦法改變局面,但海清你卻因為不相信我的能力,先我一步而赴死了,這對我來說,真的是莫大的諷刺!”
“古人云,慷慨赴死易,從容就義難。你我都是性情中人,都不乏舍生取義,為成全彼此而赴死的勇氣,但難得是,在死亡關頭,哪怕是沒有半點希望的絕境,依然努力為了對方而活下來。”
劉海清頗為動容,久久不語。
一線天看看蘇乙,又看看劉海清,開口道:“海清啊,不管怎么說,你這回都讓我刮目相看了,真的,你這回是條漢子,連我都騙過了,我佩服你。”
劉海清嘆了口氣,道:“小耿,我明白你一番苦心了。”
從上車后,蘇乙先是打他,然后故意用言語刺激他,目的就是為了用“慷慨赴死易,從容就義難”這十個字來勸誡劉海清。
劉海清犧牲自己是為了蘇乙,蘇乙用惡劣的態度刺激劉海清,讓劉海清動怒,從而懷疑自己的選擇,目的就是為了讓他從偏激的自我認知中解脫出來,能夠客觀冷靜地思考蘇乙接下來說的話。
只有劉海清真的完全冷靜并且不再鉆牛角尖的時候,他才能真正領會到蘇乙想要表達的意思。
“雖然不提倡,但我得說,這回你真是把我感動了。”蘇乙道,“我長這么大,頭一回有人愿意為我去死。”
劉海清矜持一笑,剛要煽情兩句,卻不料蘇乙緊跟著嘆息道:“如果你是個女的就好了,我一定八抬大轎把你娶進門。”
劉海清的臉立馬就黑了:“去去去,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來。”
一線天道:“兩位,雖然我現在感覺我有點多余,但我還是要說,現在全津門都在找我們,包括哲彭人。下一步,咱們該怎么辦?”
蘇乙突然猛打方向盤,把車子開進一座廢棄的院子里停下,然后道:“留在津門,只有死路一條,想要破局,唯有一條路可走!”
“什么路?”劉海清和一線天異口同聲問道。
蘇乙微微瞇起了眼,看向兩人:“一條九死一生的路,要走這條路,需要做一件潑天大事!海清,小韓,從現在開始,我要你們完全服從我的每一個決定,除非我主動告訴你們,否則你們什么也不要多問!”
“我讓你們做的事情,理解要做,不理解也要做!相信我要做,不信我也要做!哪怕你們覺得是在陪我下地獄,哪怕你們覺得在陪我遺臭萬年,你們也得跟我一起做!”
見蘇乙說得如此嚴重,兩人都有些心驚肉跳,面面相覷。
“反正我是想不出要怎么求活了。”劉海清嘆了口氣,“我聽你的。”
蘇乙的目光落在一線天身上。
一線天笑了笑:“耿爺,有事兒盡管吩咐。”
蘇乙拍了拍一線天的肩膀,沒有說話。
其實這件事跟一線天沒有任何關系,他完全可以抽身而退,不這趟渾水。但他毫無怨言,亦毫無退縮之意,毫不猶豫選擇跟隨蘇乙赴險。
此情此誼,如何讓蘇乙不銘諸肺腑?
蘇乙看向劉海清:“九哥的人還能聯系上嗎?”
劉海清心中一跳,點點頭道:“能,上次巴延慶的事情之后,果然如你所料,九哥保留了這條聯絡渠道。”
“把聯絡方式告訴小韓,”蘇乙看向一線天,“你讓他轉告給九哥一句話,然后要一個能和九哥聯系到的方式。”
“什么話?”
“金陵謀大事!”蘇乙一字一字地道。
劉海清和一線天齊齊悚然動容,心砰砰直跳。
但蘇乙卻沒有解釋的意思,道:“傳完消息后,你立刻趕去梁炎卿的府邸,如果有任何風吹草動,立刻鳴槍示警。如果沒有,你隱藏暗處,我們一明一暗,以防有任何不測,都能有個照應,隨時抽身遁走。”
梁炎卿?津門首富?怎么又跟這個人扯上關系了?
兩人莫名其妙。
但蘇乙有言在先,他們都不好多問。
劉海清把王雅橋的人的聯系方式告訴了一線天,后者不敢怠慢,匆匆離去。
蘇乙對一線天的能力很放心,見其離開后就立刻放下此事,對劉海清道:“知道這座廢宅子原本是誰的嗎?”
劉海清還真知道。
“梁炎卿的侄子,梁宏升的。”他道,“梁宏升被打死后,他的宅子也被人搶光搬空了,據說小妾丫鬟被糟蹋了不少,這里最終成了死宅,沒人敢進來了。”
“要說起來,梁宏升的死跟我也有關系。”蘇乙有些感慨,“商會參與腳行斗爭,其實是我攛掇成的。我本來想在我爭腳行龍頭的時候,把商會也引為助力,沒想到這步棋,卻要用在現在。”
劉海清有些無語地看著蘇乙:“你就說津門進來發生的大事兒,有哪件跟你沒關系吧?”
“好像還真沒有?”蘇乙想了想,也啞然失笑。
他搖搖頭道:“這個宅子的后面就是梁炎卿的宅子,海清,咱們要做一次不速之客了。”
“好久沒翻過墻了,”劉海清嘀咕道,“也不知道還行不行。”
頓了頓,劉海清問道:“記者那邊怎么辦?如果等不到我,他們會把張敬堯的死,直接算在你頭上。”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隨他們去吧。”蘇乙淡淡道,“他們愿說什么就說什么,想要阻止他們,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同于劉海清,蘇乙從知道果府反應的第一時間就清楚,自己的“出名”將不可避免。
劉海清竭力撇開自己的想法,是不可能實現的,他管得了津門的記者,還管得了全國嗎?
解決這次危機的著重點,應該放在“耿良辰太出名該怎么辦”,這個問題上。
“找點繩子,我們得把他先藏起來。”蘇乙看向仍昏迷的三野百吉,“這次最大的驚喜,就是他了。”
三野百吉一定不想做蘇乙的驚喜,但他的抗議是無效的。
蘇乙再一次弄暈了三野百吉,然后把他捆了個結結實實,確保這個人絕對不會掙脫逃走,還把他藏在了這座廢宅的一處隱秘地方,這才和劉海清放心離開。
劉海清翻墻還是可以的,非常靈活。兩人進了梁炎卿的府邸,在蘇乙的帶領下,悄然向北堂屋摸去。
這些深宅大院別看房子多,庭院深,但實際上主人家住在哪里,每家每戶都是一樣的。
主人不可能住在廂房里去,更不可能住到客房里去,他一定是在北堂屋里。
梁炎卿的宅邸不像是巴延慶的府邸那么戒備森嚴,蘇乙雖然帶著劉海清這個“累贅”,但兩人還是很輕松就摸到了北堂屋。
里面隱隱傳來一男一女說話聲,顯然是主人家已經起床了。
兩人躲在一邊,看著兩個丫鬟端著水盆、提著冒著熱氣的水壺敲門進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