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換了任何一個人抓到南造云子這條大魚,一定會如獲至寶,想盡一切辦法要從她嘴里敲出有用的情報來。
就算敲不出什么來,也絕不會殺她,因為一個活著的帝國之花,要比一個死掉的冰冷尸體價值高一百倍。
可惜的是,南造云子碰到的是蘇乙――這世上唯一對她的秘密不甚關心,也唯一對她的生死毫無所謂的人。
對于蘇乙來說,他對黃的興趣反而更大。
重新把黃弄醒之后,這老家伙十分激動,面目猙獰怨毒對蘇乙大吼:“你這個惡魔,你殺了我兒子,我要吃你的肉,喝你的血……”
蘇乙一拳打在他的肚子上,然后用毛巾捂住他的嘴。
“嗚……嗚……”黃眼珠凸出,額頭青筋暴起,十分痛苦地嘶吼著,卻只能發出沉悶的聲音。
蘇乙笑呵呵道:“兒子死了還可以再生,你要是死了,就什么都沒了。”
“嗚嗚……嗚嗚……”黃依然痛苦慘叫著,但眼神已經多出了一些恐懼。
“南造云子我都殺了,但卻只留下了一個你,知道為什么嗎?”蘇乙笑呵呵道,“就是因為你對我來說還有用。”
“有用的意思就是,你可以不用死。”蘇乙盯著他的眼睛,“但你要是不配合、不誠實、不主動,知道你會有什么下場嗎?”
“我會把你的肉一片一片削下來!把你的骨頭一根一根拆下來!把你的腸子一截一截扯出來,到那時候,你會求我讓你殺了你的,因為活在這世上的每一分鐘對你來說都是折磨,明白嗎?”
咕嚕嚕……
一陣惡臭從黃襠下傳來,這人白眼一翻,又暈死過去。
蘇乙和一線天幾乎同時捂鼻飛退,動作快到了極致。
兩人一直退到了大門口,才無語地對視一眼。
“你干嘛那樣嚇唬他?”一線天郁悶道,“現在搞得這么惡心,怎么處理?”
“我哪兒知道他這么不經嚇?”蘇乙也很無語,努努嘴,“交給你了,拎到廚房去把褲子扒了,沖一沖。”
“就知道最后還得我來!”一線天罵罵咧咧找了個面巾綁在臉上,重新走進屋去了。
蘇乙打開門通風,站在門邊思索著自己還有沒有什么遺漏。
五分鐘后,黃被重新弄醒來了。
這一次他配合了許多,基本上蘇乙問什么他答什么,竹筒倒豆子一般。
這家伙是一年多以前被南造云子策反的,沒多久,他兒子黃晟也步了他的后塵,父子倆都成了漢奸。
截止目前為止,黃的主要任務是發展自己的漢奸團隊,拉別人下水,一起為哲彭人服務。
比如他今天宴請的這對夫婦,丈夫是軍事委員會參謀部的一個參謀,妻子在電話局工作,兩人都是很容易接觸到情報的工種。
這夫婦倆在黃的美元攻勢下,已經淪陷了,今天來做客就是為了最后明確雙方的關系。
蘇乙還從黃口中得知他刺殺張敬堯的事情之所以被哲彭人提前得知,就是此君所為。
也虧得哲彭人雖然重視,但卻沒想到蘇乙會動手那么快,否則一旦哲彭人布好了天羅地網。蘇乙還真不一定能成功。
黃為了活命,把他拉下水的幾個漢奸都供了出來,其中包括一個黃埔軍校里的姓孫的老師。
蘇乙對這個人很感興趣,特意問了這個人的相貌特征等很多信息,甚至包括雙方緊急聯絡的暗號。
到了最后,蘇乙就只問黃的情況,比如他對在黃埔軍校里都認得誰,對待誰是什么態度,平常去軍校里見常凱申,從抵達軍校到離開,會發生什么事情?
事無巨細,哪怕黃上廁所的這種小事他都不放過。
在黃說這些的時候,蘇乙一直觀察著他說話時的表情。到了最后,黃說一句,蘇乙就要重復一句,連黃自己都注意到,蘇乙在有意模仿他說話的口音和腔調。
“你、你到底要干什么?”黃感到莫名驚悚。
“給你的司機小王打電話,讓他來家里接你。”蘇乙對他微微一笑。
一邊的一線天扯著電話線,把電話機拿了過來。
黃咽口唾沫,顫聲追問:“我、我們要去哪兒?”
“去一個你去過,但我們沒去過的地方,你需要幫我們熟悉地形。”蘇乙拍拍他的肩膀笑道,“放心,說了不殺你,就絕對不殺你,只要你配合,就一定沒事。我們不是果黨,對殺你完全沒有興趣,但前提是,你要配合,明白嗎?”
“我配合,我絕對配合。”黃連聲道,“只求您別害我性命,其他一切好說……”
一切都好說的黃不敢耍花樣,打電話給自己的司機小王,讓他立刻來家里一趟。
司機很快趕到,但第一時間就被一線天制住,抓了進來。
這個小王算是哲彭人給黃配的聯絡員,他和哲彭人之間傳遞一些特殊的情報,就是通過小王。
所以說,小王也是漢奸,這里一窩子不是哲彭人就是漢奸,全部干掉,沒一個冤枉的。
小王見到房間里的情形面如死灰,哪里還猜不到自己被出賣了?
他憤恨地瞪著黃,咬牙切齒地惡毒道:“姓黃的,太君會為我報仇的!”
黃眼神躲閃:“小王,我也是逼不得已,你別怪我……”
“呸,你這個叛徒!”小王唾棄道。
“他是華國人還是哲彭人?”蘇乙皺眉問黃。
黃還沒回答,小王自己說了:“我已經加入哲彭國籍了,我現在是一個高貴的哲彭人!我的哲彭名字,叫龜田鐵男!我不知道你們是什么來頭,但你們別得意,大哲彭黃軍一定會為我報仇的!”
蘇乙面露嫌惡地擺擺手:“送這位跪舔先生上路。”
“不問問他了?”一線天詫異道。
“惡心。”蘇乙道。
“哦。”
一線天點點頭,然后一刀捅死了龜田鐵男。
一邊的黃見他們說殺人就殺人,又嚇尿了。
“你特么沒完了是吧?”蘇乙瞪眼。
“我、我怕……”黃帶著哭腔道,牙齒直打顫。
“別怕,說不殺你,就不殺你,放心,我說話算數,不信你問他。”蘇乙指了指一線天。
一線天一邊擦著刀子,一邊點點頭道:“他說話一言九鼎,從來沒食言過,這一點你真的可以放心。”
“聽到了吧?”蘇乙對黃一揚下巴,“只要你配合我,等我辦完我該辦的事情,我會安排你去港島,然后給你一筆錢,你可以去歐羅巴,隨便去哪個國家,重新開始新生活,怎么樣?”
“謝謝!謝謝!”黃感動得痛哭流涕。
“你只要聽我的話,就是對我最大的感謝了。”蘇乙笑呵呵道。
“我一定……”
蘇乙一記掌刀砍在其脖頸上,黃話說一半,白眼一翻就暈了過去。
“我扮黃,你扮跪舔。”蘇乙對一線天道。
“像在北平那樣?”一線天道,“你這易容術,還能照著樣子來?”
“這叫仿妝。”蘇乙道,“你把他捆起來,以防萬一,我去后院拿化妝品。”
“那個女人怎么辦?”一線天問道。
他問的是之前昏迷過去后,就一直沒醒過來,但在昏迷中卻不停顫抖的中年女人。
蘇乙笑呵呵做了個抹脖子的姿勢。
都是漢奸,不殺留著過年啊?
等蘇乙提著之前放在后院的那一袋子化妝品回來的時候,一線天已經給了那女人一個痛快。
一線天把二樓衣帽間里的一面落地鏡搬了下來,然后把黃和跪舔先生并排墩在一邊兒,蘇乙開了仿妝臨摹的掛,照著他們的樣子,開始忙碌起來。
另一邊,王雅橋帶著劉海清幾經周轉,在胡公館的密室中秘密見到了胡展堂本人。
“王殺光,昨天不是剛見過嗎?你怎么今天又來了,你煩不煩人?”胡展堂人還沒進來,大嗓門就已經喊開了。
王……殺光?
劉海清面色古怪地看著王雅橋。
王雅橋表情有些尷尬,道:“這老兒喜歡給人起外號……”
他字九光,是個殺手,所以被胡展堂稱之為王殺光。
胡展堂還真有給人亂起外號的毛病,比如他把常凱申叫蔣門神,李宗仁叫不孤鳥,陳銘樞叫史姑娘,還管汪精衛叫狗君子……
除了人,他連國家都不放過。比如他把哲彭叫矮屐,蘇維埃叫紅毛,不列顛叫老番,佛朗西叫公雞……
胡展堂長臉薄唇,帶著圓眼鏡,梳著大背頭,身形瘦削。
只從面相看,就能感覺到這人是有些刻薄的。
他一邊抱怨一邊進了屋,臉上卻帶著笑一絲不茍和王雅橋、劉海清分別拱手見禮。
“殺光,這位先生是……”
“胡老,他是劉海清,津門來的。”王雅橋介紹道,“張敬堯之死,他便是主謀人,戴春風正在全國通緝他。”
“你就是劉海清!”胡展堂一皺眉,“你的事兒我知道,常凱申本就是忘恩負義之徒,他的手下也卸磨殺驢,不講道義,不足為奇!”
劉海清有些尷尬,這剛一見面,他就成驢了?
“你來是想讓我幫他說話嗎?”胡展堂看向王雅橋,“帶他閩南不就行了?常凱申的手伸不到閩南去!”
“胡老,這次來見你,不是為了讓您幫忙,而是為了另一件事。”王雅橋看著胡展堂,然后緩緩吐出兩個字,“刺常!”
胡展堂驟然變色!
王雅橋沒有賣關子,把他和蘇乙之前商量的事情,給胡展堂講了一遍。
胡展堂果然很糾結。
一方面,他很想常凱申死。
但另一方面,他又覺得自己此番太冒險,而且他怕常凱申真的死了,他胡展堂會成為頭號嫌疑人,對他的名望產生很負面的影響。
王雅橋百般勸說,胡展堂就是不松口,只是搖頭。
王雅橋很無奈,只好對劉海清使了個眼色,示意他來。
劉海清笑了笑,走上前來,對胡展堂一拱手:“胡老,海清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
“年輕人文縐縐的不好,有話就直說。”胡展堂一擺手不耐道。
“胡老,如果常死的時候,您正好和谷正倫在一起……”劉海清笑呵呵道,“您覺得對您來說是利大于弊,還是弊大于利?”
“當然是弊大于……”胡展堂脫口就道,但只說了一半,他就反應過來,忍不住錯愕瞪大眼睛,看向劉海清。
劉海清笑道:“看來胡老已經想到了,谷正倫掌握著金陵衛戍職權,常凱申一死,他完全有權利以緊急狀態的名義,強行軍管整座金陵城,控制局面!他手下十萬大軍,只要他不點頭,任誰也翻不起半點風浪來。如果你給他足夠的好處,讓他支持您的話……”
胡展堂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
劉海清接著道:“胡老,如果今晚您不出面,我們的行動照常會進行,但我聽說,汪院長和谷正倫也交情匪淺……”
劉海清話說一半,話鋒陡然再一轉:“何況胡老您什么都不做,別人就會放過您嗎?只要常凱申一死,有野心的人勢必會視您為最大的威脅。您覺得這些野心勃勃之輩,到時候會顧慮到您德高望重而不輕舉妄動嗎?”
胡展堂驟然瞪著劉海清,咬牙道:“我被軟禁一次就夠了!同一條臭水溝,我要是栽進去兩次,那就是我愚蠢!劉海清,你不錯,你說服我了!這件事,我可以參與,但我要你親口告訴我,你打算怎么殺常?我必須知道你的詳細計劃,不然你空口白話,我豈能任你擺布?”
“胡老言重了。”劉海清表情一肅,拱手道,“海清絕不敢利用胡老,海清只是覺得黨國必須交到胡老這樣的人手里,才會有希望。至于行動計劃……請恕海清失禮,此事涉及太多人性命和聲譽,我絕不會向任何人泄露半個字!包括胡老您在內!”
王雅橋苦笑道:“胡老,他要怎么做,連我都不知道,就別說您了。”
劉海清對他抱歉一笑,心中卻想:我也不知道行動計劃,就別說你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