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十蒙古武士停下來攔住了蘇乙和張三豐的去路,這些人不是什么高手,但也不是低手,就算再厲害也得一個個殺了他們才能通過,這就是趙敏和圓真的目的所在——能擋蘇乙一會兒是一會兒。
但蘇乙這邊有兩個人。
“交給我!”張三豐言簡意賅,再次主動沖向這群蒙古武士。
這回他的主動正中蘇乙下懷,蘇乙施展萍蹤魅影,如鬼魅般從這群武士中間穿過,他們只看到虛影變幻一閃而過,根本捕捉不到蘇乙的真身,眼睜睜看著蘇乙揚長而去,卻做不出任何反應。
便在這時張三豐已經殺到了,一雙肉掌翻飛騰挪間,每一掌下去便有人慘叫著倒地,無一人是他一合之敵!
張三豐殺起韃子來竟毫不手軟,這一點也完全出乎蘇乙的意料之外。
這哪里是什么老神仙?
對于蒙古兵來說,這分明是個殺人如麻的老魔頭。
另一邊,毫無阻礙的蘇乙很快就追上了趙敏和圓真。
嗚嗚嗚……
蒼涼急促的號角聲前方三面響起,但見奔馬如云,浩蕩而來。旌旗招展,兵戈如林!
蘇乙是見過大陣仗的,但像是這種數千古代蒙古騎兵合圍而來的陣仗,也是頭一次見到。
更別提在這些騎兵身后還有數萬步兵!
一眼望去,黑壓壓密密麻麻,仿佛鋪天蓋地都是,讓人絕望而無力。
但蘇乙不但不懼,反而心中生出久違的熱血沸騰之感。
他不但沒有放緩動作,反而再度提速,將速度發揮到了極致!
他如鬼魅般迅捷的身影已距離趙敏和圓真越來越近——
五十米!
三十米!
十米!
五米——
“站住!”圓真突然急停,轉身厲喝。
他一手提著蘇三七,一手按在其后腦勺上。
“你若再往前一步,他性命難保!”圓真厲聲喝道。
蘇乙果然停下腳步。
而趙敏卻根本不停,繼續往大軍開進而來的方向狂奔而去,似乎對圓真突然發出的動靜充耳不聞。
蘇乙站在圓真對面,嘴角勾起若有似無的弧度,看了眼昏迷不醒的蘇三七,然后目光又落在了圓真臉上。
大地在震蕩,大軍在合圍而來,趙敏已經和大軍軍陣只有一步之遙,她遙遙看到主帥的臉,表情已露出喜悅之色。
身后,張三豐殺死了最后一個蒙古武士,丟下滿地尸體正快速向這邊趕來。
這分明是應該萬分緊急的時刻,然而蘇乙卻好整以暇負手而立,打量著圓真,跟他說起了話。
“圓真大師,你想死,還是想活?”蘇乙問道。
圓真眼皮子直跳,心中緊張到了極點。
他再一次確定了眼前這個人當真非凡人。若是換了別人,怎么會在這種場景下問出“你想死還是想活”這樣的話來?
到底是誰在威脅誰?
而且你就不好奇我為什么幫蒙古人嗎?
我借口都想好了……
“螻蟻尚且偷生,何況人乎?”圓真面色凝重地緩緩道,他不動聲色側過身子,用余光瞥見此時趙敏已經和大軍匯合一處,微微松了口氣,心說這功勞算是落袋為安了。
“放下蘇三七,你活。”蘇乙對他的小動作視而不見,只是淡淡道,“不放,你死。”
撲面而來的霸氣讓圓真感受到了如山壓力,他故作輕松哈哈一笑道:“我可以放人,但我怎么知道,閣下在我放了人后會不會追殺我?蘇掌門神功蓋世,貧僧也沒把握在你手中逃生。”
蘇乙不屑一笑道:“我若想殺你,縱使你在千軍萬馬之中也必死無疑!我說讓你活,至少你今天不會死在我手中。”
圓真還要說話,蘇乙卻冷冷道:“不要再廢話,你再糾纏,你就殺了蘇三七,我再替他報仇!”
圓真心中一凜,眼見張三豐也縱躍而來停在蘇乙身邊,他一咬牙大聲道:“好,我放人,你放我離去,你們都不能追殺我!此事張真人作證,你若是違背誓言,便是豬狗不如之輩!”
說罷他將蘇三七往地上一丟,腳下一蹬飛速后掠幾步,,眼見蘇乙和張三豐毫無動靜,這才放心轉身,撒足向軍陣狂奔而去。
轟隆隆……
馬蹄聲更近,如奔雷滾滾,聲勢駭人。
蘇乙上前提起蘇三七,內力在其身體里走了一遭,發現他只是被點了穴道,便放下心來,直接沖開他穴道。
蘇三七轉醒,一眼見到蘇乙,頓時心中一驚。
“去禪房后面的柴房里,跟小昭她們匯合,沒有意外就不要出來。”蘇乙吩咐道,“快去!”
蘇三七向四周看了看,臉色有些發白,神情有些愧疚。
“公子……我……”
“快去!”蘇乙拍拍他的肩膀,將他向后推了一把,就不再看他。
蘇三七眼見騎兵已經合圍而來,第一排騎兵的表情甚至都可以看清了,他一咬牙,轉身撒足往山上狂奔而去。
張三豐看著眼前的大軍嘆氣道:“上次見到如此大軍,已是一百年前的事情了,那時我不過是個孩童。大軍過境少林,去攻襄陽。我和我師父當時就站在少室山上,看到蒙古大軍蜿蜒十余里還看不到頭。我當時就在想,襄陽完了,大宋也完了。可不曾想,郭大俠他們守了襄陽十三年。真是難以想象,他們是怎么守住的……”
上次是一百年前的事情……
蘇乙在心里給張三豐默默點了個贊,活得久就是了不起。
“軍陣對尋常武林人來說,無異于龍潭虎穴。但武功到了你我的境界,凡人軍隊人數再多,只要我們一心想走,絕困不住我們。”蘇乙道,“當年的郭大俠夫婦武功必然已臻化境,他們之所以戰死襄陽城,想來是心存死志,一心殉國所致。否則他們真要走,誰能阻攔?”
若是現代軍隊,蘇乙當然不敢說這種大話,但冷兵器時代,尤其是武俠世界中,像是蘇乙和張三豐這樣的絕世高手,當真就是核武一般的存在,完全可以決定一場戰爭的勝負走向。
別說是蘇乙和張三豐了,就算是玄冥二老之流也能對大軍造成很大威脅,只是他們的內力消耗到一定程度實力就會衰退,若是再被大軍纏住,就是死路一條。
不像是蘇乙和張三豐,底蘊深厚,內力很難見底。
想要用戰爭的方式殺死蘇乙和張三豐這樣的高手,就必須有一群武林高手纏住他們,不讓他們離開,不斷消耗他們的內力,再用大軍合圍,不惜犧牲,方有可能成功。
“若是孑然一身,自然不懼千軍萬馬。”張三豐嘆了口氣,“可惜人活世間難免有羈絆,活得越久,為別人考慮就越多。有了諸多顧忌,原本不怕的事情也會開始怕了。”
蘇乙看了張三豐一眼,笑道:“好在今日我并無顧忌。”
“巧了,老道也沒有了。”張三豐捋須笑道。
此時,大軍已徹底合圍,眼看敵人已搭弓引箭,似乎只等一聲令下就萬箭齊發。
“先下手為強?”張三豐道。
“擒賊先擒王!”蘇乙道。
“善!”張三豐欣然一笑。
兩人相互一點頭,齊齊縱躍而起。
“放!”
不遠處傳來一聲呼喝。
下令這人身穿鐵甲,腰間掛著彎刀,身形魁梧高大,眼神犀利有神,氣勢威武自信。
此人便是王保保,汝陽王察罕特穆爾的義子擴廓帖木兒,王保保不過是他的漢名。
嗖嗖嗖……
隨著王保保一聲令下,半個天空都仿佛黑了下來!
很難描述這末日般的場景,密密麻麻的黑點鋪天蓋地而來,任何生命在這樣恐怖陣仗下,只怕都要瑟瑟發抖。
因為這根本避無可避,躲無可躲!
“妹妹,你放心,無論欺負你的是誰,今日都必然難逃一死!”王保保冷笑說道。
趙敏笑道:“有哥哥在,小妹自然無懼。”
雖然嘴上這般說,但心中卻仍有些忐忑。她看向前方,輕咬嘴唇。
“蘇乙,我又希望你死,又希望你能逃出去,別這么容易就死了……”
她的武功雖不弱,但畢竟沒有到達“質變升華”的地步,自然想不通尋常血肉之軀怎能從這般密集箭雨中存活下來。
這根本不可能抵擋,也無法躲避。
然而張三豐和蘇乙又何須去抵擋?何須去躲避?
眼見萬箭齊發攢射而來,他們不但不退,反而進一步加快了速度!
箭矢在半空劃出弧形拋物線,而蘇乙和張三豐趕在箭矢落下前,便已齊齊抵達弧線之內的范疇,數不清的箭矢在他們身后“簌簌”插在地上,密密麻麻瞬間鋪滿,而兩人卻分毫無損,馬不停蹄沖進了戰陣。
剎那間人仰馬翻!
尋常神箭手射箭需要瞄準目標再射,但戰陣之中射箭并非如此,是要把箭矢抬高四十五度向半空攢射,這樣就可以避免誤傷前面的戰友,同時使得射程更遠。
至于準度——
如此密密麻麻的箭雨,需要什么準度?
蘇乙和張三豐就是利用戰陣遠程攻擊的這個特征,躲過了萬箭齊發,他們的速度都快到了極致,尤其是在騎兵戰陣中,兩人一路如穿花過柳,所過之處驚馬跳躍,慘叫連連,混亂不堪。
若從高空俯瞰就會發現,一左一右兩道洪流飛快往戰陣中間流動,“浪頭”到哪里,哪里便人仰馬翻,原本井然有序的戰陣瞬間也變得混亂,根本銳不可當!
原本自信飛揚的王保保都看呆了,他驚恐失色,顫聲叫道:“這不可能!這豈是人力所為?這……他們是妖怪!”
他不是沒見過武林高手闖戰陣,但一般情況下都是剛開始會造成一定損傷,但很快就會被密密麻麻的士兵圍住,然后被亂刀砍死或者亂矛戳死。
可像是蘇乙和張三豐這么“絲滑柔順”,一路所過沒有絲毫滯澀,速度分毫不減的,他還是頭一次見!
趙敏和圓真也驚呆了,只覺遍體冰寒。
這真的是人可以做到的事情嗎?
“快!變陣!擋住他們!擋住他們!”王保保到底是久經沙場的大將,很快穩住心神,調兵遣將去阻攔蘇乙。
不過之前的自信,此刻都化為了凝重。
“敏敏,你先離開,這里交給哥哥!”他沉聲道。
“哥哥一定小心!”趙敏咬了咬唇,“此二人不能以常理度之,要小心他們奪帥搶旗!”
“放心,我是謹慎的!”王保保死死盯著戰陣,咬牙惡狠狠道,眼神就像是餓狼般兇狠。
一邊的副將很有顏色的讓手下讓出兩匹馬來,趙敏和圓真上了馬。
趙敏勒馬回頭,眼神復雜地看了眼仍沒有絲毫停留或者緩慢下來的其中一道洪流,心中道:“蘇乙,若你今日不死,今日我如喪家之犬竄逃之辱,來日必報!”
“郡主,走!”圓真催促道。
“駕!”
兩騎飛奔離去。
王保保沒有再關注他們,而是沉著指揮,讓戰陣變幻分流,圍殺蘇乙和張三豐,并且從中間隔開并引導他們漸行漸遠,不讓他們合流一處。
此人的確是很有本事,他的指揮起到了立竿見影的效果,蘇乙和張三豐雖仍奮力在戰陣中沖殺,但速度已不知不覺緩慢下來,而且兩人到底被密密麻麻的戰陣誤導了方向,一左一右向兩邊殺去。
“落帥旗!”王保保吩咐道。
他怕高高聳立的帥旗會給這兩人指引,干脆直接讓手下把旗子落下來。
但為了避免手下將士誤判,他立刻讓傳令官以旗語通知四方,讓他們繼續圍殺張三豐和蘇乙。
某一刻,蘇乙和張三豐一前一后殺透戰陣,兩人一個在東,一個在西,在兩人中間,則是密密麻麻的刀槍劍林!
“殺!”
兩人很快意識到自己偏離了方向,立刻又殺了回去。
蘇乙早奪來兩把彎刀,雙臂掄得如同幻影,奮力砍殺四周蒙兵。
這數萬人說來雖多,但其實上每次能圍住你的人也就那十幾個,剩下的人層層疊疊全在后面,蘇乙看不到他們,也殺不到他們,而他們也得等前面的人死了以后才能殺到蘇乙。
就像是用鐮刀割麥子一樣,前面的麥子不倒下,后面的根本不會現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