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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4、對質

  面對楊寶瑞的問題,蘇乙不慌不忙道:“廠長,這就是胡說八道了,沒什么溝通不暢,這件事就是正常走流程的工作,也完全不需要溝通。”

  “你們楊處長可不是這么說的。”楊寶瑞道,“他說這次的問題你們每個人都有責任,你蘇援朝應該負百分之八十的責任,剩下的百分之二十,你手下的小姑娘張春梅要負百分之十五,李路程負百分之四,李登峰負百分之零點九,他自己負百分之零點一。”

  蘇乙在心里又給楊樹譚記了一筆。

  他感慨道:“楊處長在責任劃分這塊兒,真是精確拿捏到小數點以后了,專業啊。”

  “來自楊樹譚的惡意99……”

  “這么說你認可你們處長的話了?”楊寶瑞問道。

  蘇乙笑了笑,道:“廠長,其實這件事太清楚不過了,我不知道楊處長怎么劃分的責任,但最終還是要以事實說話的。不如這樣,涉及這件事的同志都在這兒,當著各位領導的面,我把這件事從頭到尾捋一遍,大家也就都一清二楚了。不過這需要所有人配合我,誠實回答我的問題。”

  楊寶瑞點點頭:“你捋吧,我在這兒,沒人敢編瞎話!”

  李新民笑呵呵道:“援朝,放心大膽地問,組織不會讓認真做事的好同志受委屈!”

  “是,多謝兩位領導!”蘇乙道謝,轉過身來,目光環視一周,又收獲一波五花八門的情緒值。

  “小邱。”蘇乙目光落在綜合辦的邱立軍身上,“昨天張春梅拿著簽好的出庫單去找你的時候,有沒有告知你這批物資的用途和時間?”

  邱立軍點點頭:“告訴我了,春梅說這是今天早上十點學習班考試用的物資,讓我務必提前準備好。”

  “出庫單上有沒有沉主任和楊處長的簽字?”蘇乙又問道,“這張出庫單和以前的出庫單比起來,有沒有程序不合規,或者說缺少領導簽字的情況發生?”

  “有簽字,該簽字的領導都簽字了。”邱立軍點頭道,“跟以前的出庫單也一樣,沒什么問題,我拿到出庫單后,跟小張也說了,倉庫里這部分物資齊全,第二天一早我就給她送去。”

  蘇乙笑呵呵道:“各位領導,同志們,我們按照廠里正常的規章制度走出庫流程,并且該簽的字都簽了,也把出庫單遞交給了綜合辦負責出庫的小邱同志,得到了小邱同志明確的答復,說是第二天一早給我們出庫單據所羅列的所有物資,這部分的流程,大家有什么異議嗎?有異議現在可以當面提出來,要是沒異議的話,這個階段咱們就算是清楚無疑了。”

  沒人說話,只有楊樹譚、李登峰和李路程三人又給蘇乙貢獻了一波惡意。

  “楊處長,李科長,蘇援朝說的這些事情你們認不認可,吱個聲!”楊寶瑞直接點名。

  “這部分情況我不了解。”楊樹譚急忙道,“不過綜合辦劉科長不在,我讓李科長監管綜合辦,本著對工作認真負責的態度,他規定出庫單必須由他簽字才能出庫,這是合情合理的。”

  “沒錯,我監管兩個科室,生怕出什么紕漏,所以才臨時加了這么一條規定。”李登峰道,“蘇援朝的出庫單雖然走了正常流程,但問題是我開會宣布這條新規后,出庫單上的東西并沒有被申領出來。所以等張春梅要求出庫物資的時候,李路程按照我的新規要求她補齊流程也是合情合理的。”

  “對呀,所以說這事兒它就是兩個部門沒有溝通好。”楊樹譚道,“最重要的是你蘇援朝自己不主動找李科長溝通工作,所以才出現這樣的誤解。你要是及時了解綜合辦的動態,怎么可能發生這樣的事情,對不對?”

  這就是職場上軟刀子殺人的惡心之處,這群官油子最擅長玩弄規則顛倒是非,指鹿為馬。

  蘇乙笑呵呵道:“楊廠長,據我所知咱們廠里每項規章制度的制定應該都是要上會討論,不但要經過常委們投票通過,還要上報區委審核批準,再經過公示,群眾無異議后才能正式生效,這個流程應該是沒錯吧?”

  楊寶瑞點頭:“是這樣,但因為不可抗力的特殊原因臨時增加的規定條款不需要上報給區里,我們廠里自行決定就可以。”

  “這個自行決定的權限,是下放給基層的科級干部的嗎?”蘇乙笑瞇瞇問出了關鍵點。

  你們拿規定說事兒,那咱們就好好聊聊規定,跟誰不會玩弄規則似的?

  “這怎么可能?我都沒這個權限!”李新民嗤笑一聲,“楊處長剛才說李登峰亂加規定合情合理的時候我就在想,這合的哪門子情,又合的是誰的理?楊處長,你解釋解釋?”

  “這……我的意思是說,李科長暫時負責部門倉庫管理,他要求親自監管出庫流程是合情合理的。”楊樹譚也算有急智,立馬偷換了概念。

  “那李登峰要求他簽字后才能出庫也合情合理嗎?”李新民問道,“別回避這個問題,直接回答是或者不是!他李登峰是不是可以連你這個部門一把手簽字的單據都不認可,還需要他自己批示后,這個單據才能生效?”

  “這個……這個他也不是說必須要簽字,哪怕給他看一眼,讓他親自監管到就可以……”楊樹譚訕訕狡辯。

  “你們這個部門真是奇怪,處長簽字的單據還要科長審批,這個科長還是沒經過組織認可私自委任的。上不上下不下的,無組織無紀律,我看得讓紀委好好查一查你們。”李新民戰斗力很強悍,冷笑著說出殺人不見血的話。

  楊樹譚表情更慘白,閉上嘴沒再說話。

  蘇乙笑瞇瞇道:“關于我們的出庫程序合規合理的問題,大家還有什么異議嗎?”

  沒人說話。

  冬冬冬!

  楊寶瑞鐵青著臉敲桌子:“說話!”

  “沒、沒有異議!”楊樹譚身子一震,急忙說道。

  “沒異議。”李登峰也顫聲道。

  這話一出,李登峰就知道自己已經完蛋了。

  在進廠長辦公室之前,他和楊樹譚緊急商量過應對措施,兩人一致認為,只要一口咬定是雙方溝通不暢才引起現在的問題,這事兒就還有一線生機。

  他們一度覺得渡過難關的機會不小,但現在,蘇乙用鐵一樣的事實告訴他們,此路不通,沒門!

  窗戶都給你焊死!

  “所以兩位廠長,這件事跟溝通一點關系都沒有。”蘇乙攤攤手,“這事兒很簡單,我們從昨天開始申領物資,但是在程序都完善合理的情況下,綜合辦一直都不給我們出庫,這就是事實。至于綜合辦為什么不給我們出庫,為什么在楊廠長您親自打電話敦促之后,依然不出庫我們所需的物資,我想這就應該由綜合辦給出合理解釋了。”

  “楊處長,你解釋解釋?”楊寶瑞冷冷道。

  楊樹譚沮喪搖頭:“廠長,我檢討,這件事我負有不可推卸的失察責任。”

  他已經放棄李登峰了。不是他不想保,而是這個坑李登峰根本跳不出來,現在連他也被坑了。

  他要是還不懂得割尾求生,只怕自己也會徹底陷進去。

  “你不是挺會算嗎?你算算現在你分百分之多少的責任?”李新民皮笑肉不笑道。

  楊樹譚擦了擦汗,低著頭不再說話。

  “楊處長要負失察責任,李科長呢?你負什么責任?”楊寶瑞冷冷看向李登峰,“你要不要喊冤?”

  李登峰慘然一笑道:“事到如今,我也沒什么好解釋的,楊廠長,我承認我是因為蘇援朝做辱罵我才借機報復他。但我只是想為難一下他,根本沒想要把事情搞大!我是黨員,我有自己的小心思,但不會拿工作和事業開玩笑!事實上只要他蘇援朝給我說幾句好話,我就會照章辦事!但我是真沒想到,我中了他的計!”

  “楊廠長,各位領導,我不怕把話挑明了,這事兒就是我中了姓蘇的圈套。不然在楊廠長給我打電話的第一時間我就把東西送過去了!關鍵時候我跟楊廠長對著干,我沒瘋到這程度!”

  李登峰咬牙切齒,仇恨瞪著蘇乙。

  他已經徹底破罐子破摔了,他就算死,也要把蘇乙拉下水來。

  “蘇援朝,你敢說你沒跟梁艷秋合伙兒坑我?”李登峰厲聲質問,“庫房的鑰匙被小邱借走了,關鍵時刻他和梁艷秋都消失得無影無蹤,我找人都沒地兒找去!我只能破門!可等我砸壞倉庫的門進去,我才發現里面是空的!給你準備好的物資,居然被人轉移了!這怎么解釋?”

  “是,我是以權謀私,我有罪!但是沒有喪心病狂到絲毫不顧大局!反倒是你不把廠里的大事放在眼里,利用這件事打擊報復我!蘇援朝,你屁股底下干凈嗎!你敢當著兩位廠長的面解釋清楚嗎?”

  李登峰目眥欲裂,聲如啼血,真是聞者動容,聽者心驚。

  楊寶瑞的表情沒什么變化,但卻給蘇乙貢獻了一波惡意值,顯然他對李登峰的話信了八分,對蘇乙產生懷疑。

  “蘇援朝,要解釋嗎?”楊寶瑞澹澹問道。

  蘇乙面露不解:“廠長,他說的這事兒……除了他的主觀臆測,其余的跟我有關系嗎?倉庫里有沒東西,我上哪兒知道去?您要我解釋什么?解釋他編的這故事為什么這么荒謬?還是解釋為什么一個科級干部會如此對我懷有這么大的惡意?真的抱歉,我對此沒有任何解釋!我對此解釋哪怕一個字,都是對我人格的巨大侮辱!”

  楊寶瑞眉頭緊皺看著蘇乙。

  蘇乙的表情太正義了,每個毛孔里都仿佛寫著“我是無辜的”,這讓楊寶瑞剛才還濃烈的懷疑又有些動搖了。

  “援朝,怎么跟廠長說話呢?廠長讓你解釋是讓你澄清事實,怎么就侮辱你人格了?”李新民板著臉呵斥,“你這個年輕人怎么這樣?怎么?容不得別人說你幾句?你以為你多精貴?”

  蘇乙低下頭:“對不起廠長,我有點情緒,所以態度不好。”

  李新民看向梁艷秋:“梁大姐,論年齡,我都得叫你一聲大姐。首先我聲明,我沒有懷疑你的意思,但既然李科長提出了質疑,我想這個問題由你來解釋最合適。這件事你有沒有在其中搗鬼?”

  梁艷秋不慌不忙道:“能讓我問李科長和李路程幾個問題嗎?”

  “當然,就是要丁對丁卯對卯,當面說清楚才行。”李新民道。

  “李科長,先不說我跟援朝有沒有勾結陷害你。我想問問你,你臨時把倉庫的管理權從小邱手里拿下交給李路程的時候,你了解過他們除了鑰匙,還交接過什么嗎?”梁艷秋問道,“你關注過他們交接的時候有沒有核對倉庫物資,清點庫存嗎?”

  李登峰破罐子破摔:“沒有!我臨時讓李路程管倉庫,就是為了報復蘇援朝,所以并沒有讓他們做具體交接。”

  “那我就不奇怪你為什么會說出這么荒謬的話了。”梁艷秋澹澹道,“你說你砸開倉庫的門,發現里面根本沒有為蘇援朝準備的物資,由此得出結論,我和蘇援朝聯合起來坑了你……”

  “還有你和小邱同時消失了!”李登峰補充道,“關鍵時刻你們都不在,你敢說你們不是在躲著我們?”

  梁艷秋笑了笑:“李大科長,你忘了你給我和小邱分配的什么工作了?你要我們兩個去統計廠里所有需要重新粉刷的標語數量,我們滿廠跑著統計這個數量,這怎么能說是故意躲著你呢?”

  “當然,我得承認,我們當時之所以在大禮堂,是因為覺得廠里難得的盛會,得去瞧瞧熱鬧。上班兒時間熘號兒,我跟小邱承認錯誤。”

  李登峰冷笑道:“那倉庫里什么都沒有,你怎么解釋?小邱之前從李路程那里騙走了倉庫鑰匙,然后里面的東西就不見了,這又怎么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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