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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24、詆毀

  京城清明左右七點就黑天了,這時晚上少有行人,車子行駛在空蕩蕩的大街上,有種荒涼之感,很難想象這里竟是一國之都。

  車里的噪音很大,許大茂依然坐在前排副駕上,蘇乙和楊寶瑞坐在后排。

  楊寶瑞嘆氣道:“援朝,你今那些話。”

  “給您惹麻煩了。”蘇乙笑道。

  “我能有什么麻煩?”楊寶瑞道,“你呀你,還是太年輕,得再好好凋琢凋琢,打磨打磨。”

  “聽著不像什么好事。”蘇乙開玩笑道。

  “哼,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別人想讓我們凋琢,我們都懶得去!”楊寶瑞道,“要不是看你小子是塊材料,我們實在是惜才,不然誰管你?你呀,也是個聰明孩子,你得分清誰是真為你好。唉,你說你來廠里怎么不先來找我,而是去找了李新民呢?”

  蘇乙笑而不語。

  可能是因為車里還有外人,楊寶瑞感慨一句就岔開話題:“你火線入黨的申請報告已經打上去了,等上面一批,這事兒就上會討論,考察和任命也很快下來。援朝,要明白自己身上擔子的份量,不要辜負組織對你的信任。”

  “來自許大茂的惡意122……”

  “我明白。”蘇乙點頭。

  “把心思多放在工作上吧。”楊寶瑞最后說了一句,便閉目養神了。

  車子先把蘇乙和許大茂順路送到了四合院,兩人下車時,楊寶瑞讓蘇乙等等,遞給他一本書。

  “這是吃完飯的時候,大領導托我轉送給你的。”楊寶瑞道,“好好看書,好好體悟,多去跟大領導匯報匯報自己的思想動向。”

  《中庸注》,康有為的書。

  蘇乙笑了笑,知道這是大領導對自己的勸戒,覺得自己今天有些露鋒芒了。

  “來自許大茂的惡意126……”

  “讓領導們費心了。”蘇乙道。

  “開車吧。”楊寶瑞對蘇乙點點頭,轉頭跟司機吩咐一聲。

  兩人目送車子走遠,許大茂酸熘熘道:“援朝,你命太好了。”

  “命好?”蘇乙笑了笑。

  “對呀,你看領導們對你多看重,還送你書……”許大茂道,“剛廠長說要正式任命你,那你的行政級別肯定也提上去了,你才入場多長時間啊?我都熬了多少年了,現在還是個放映員,唉,人比人,逼死人啊……”

  蘇乙道:“你這不也抓住機會了嗎?我看你跟白阿姨聊挺好。”

  “聊再好,人家也沒讓我一口水喝。”許大茂不是滋味道,“倒是人家凈打聽你在廠里的事兒來著。唉,援朝,還是你高明,早早攀上了文記者,這真是一妙招啊,你看看,領導們對你好,那些高干子弟都拿你當朋友,這是沖誰的面兒?不就是文記者嗎?真的援朝,我服了你了!你這眼光太毒了,怪不得你看不上于海棠……”

  蘇乙回頭瞥了他一眼,道:“文慧還有倆閨蜜呢,個頂個漂亮,你要不去追追試試?你說你差啥?你跟我比,就是運氣差了點,你上你也行,你使使勁,指定比我強。”

  許大茂一愣,隨即大喜道:“援朝你真這么覺得?”

  蘇乙拍拍他肩膀:“天下英雄,唯我和你,我看好你,加油!”

  說罷蘇乙轉身就走。

  “來自許大茂的喜意88……”

  “但我結婚了呀……哎,援朝,還沒聊完呢你怎么走了?援朝!援朝!”

  許大茂追上蘇乙的時候蘇乙已經進院子了。

  這時候家家戶戶都在家里吃飯,院子里幾乎沒人,不過倒是有個身影在蘇乙家旁邊挖地,頭上還帶著頭燈。

  聽到動靜,這人抬起頭來,光束頓時打過來,追上來的許大茂急忙用手擋住眼睛不滿嚷道:“誰呀,晃眼睛!趕緊把燈閉了!”

  “對不住啊!”這人急忙扔掉手中的鐵鎬,伸手關燈。

  孔二民。

  “大黑天兒的跟這兒挖什么呢?你誰啊你?”許大茂沒好氣問道。

  “我朋友。”蘇乙澹澹道,“給我幫忙的。”

  許大茂怔住。

  蘇乙走過去笑道:“二民,怎么就剩你一個?”

  孔二民拍著手上的泥土走過來,憨笑道:“我下了班吃過飯才來,我爸讓我給你把地窖打出來,我來你沒在,我就先干活兒了。”

  “走,屋里喝口水去。”蘇乙拉著他手臂就往屋里走。

  “不——哎?哎!”孔二民有些手忙腳亂。

  許大茂目送蘇乙和孔二民進了屋,對著蘇乙家大門無聲國罵,呲牙咧嘴,狠狠翻了一眼,這才轉身往后院走去。

  爐子火是著的,上面坐著水壺,暖瓶里水也是滿的,家里收拾得一塵不染。

  這顯然是于莉的功勞。

  蘇乙捏了一撮茶葉,給孔二民泡了一茶缸茶水,又從五斗柜里取出一包中華煙來拆開,給孔二民點了一根,然后把剩下的塞到他上衣口袋里。

  孔二民拘謹拒絕推辭,但蘇乙卻不由分說,拍拍他的肩膀直接問道:“孔叔跟你說事兒了吧二民?”

  孔二民見說的是正事,臉色頓時一正,道:“說了,放心吧援朝,差不了。”

  蘇乙道:“要是別人我可能還不放心,但知道是你我就踏實了。你放心干,成了最多聽幾句嘮叨,什么事兒都不用擔。”

  孔二民點點頭:“我爹知道水管大概地方,我就是照著那地兒挖的,水管兒最多埋一米深,挖到也快。”

  蘇乙想了想,道:“掐個點兒,八點左右吧。”

  八點左右院子里的人都吃完洗完,該回屋回屋去了。蘇乙是怕看熱鬧的鄰居有懂的,好心幫孔二民指出錯誤。

  孔二民一愣道:“那……我先出去轉會兒?干活兒很快的,再磨蹭也到不了八點,要不干脆我再去拉一趟沙子回來。”

  “成,你看著辦。”蘇乙笑了笑。

  孔二民還要說話,蘇乙輕輕敲敲桌子,搖了搖手指,前者立刻住嘴。

  很快聽到門外腳步聲,有人推門而入。

  “援朝……”于莉一邊說著話一邊推門而入,看到屋里有倆人頓時一怔,笑道:“孔師傅也在呀?”

  “嫂子來啦。”蘇乙笑著打聲招呼。

  “我來問問你吃飯了沒。”于莉道,“怎么這么晚回來?”

  “去領導家吃了,不過沒怎么吃飽。”蘇乙道,“有現成的嗎嫂子?我墊吧兩口,就甭做飯了。”

  于莉道:“碴子粥喝嗎?家里做得多,我給你端一碗來。”

  “成。”蘇乙點頭。

  “那你等著啊。”于莉說了聲,看了眼孔二民,就順嘴問道:“孔師傅也吃點兒?”

  “不了不了,我還得去拉沙子。”孔二民急忙擺手,“援朝,那我先去了。這煙……”

  他就要把兜里的煙掏出來。

  蘇乙道:“一包煙推來推去干嘛?老爺們兒干脆點兒!”

  孔二民撓撓頭:“行吧,那我揣著了,我先走了啊。”

  蘇乙點點頭。

  孔二民繞過于莉出了門。

  于莉道:“你也是心大,家里起房子,你都不看一眼?”

  “這不有你嗎?”蘇乙笑了笑,靠在椅背上。

  “累啦?”于莉察覺到蘇乙情緒似乎有些微妙變化。

  蘇乙笑著道:“好像有點兒。”

  于莉道:“那你坐著別動,我趕緊給你盛粥去。吃完了你就歇著。”

  蘇乙點點頭,于莉又看了他一眼,這才轉身回家。

  三大爺家里正在吃飯,一家老老小小圍成一桌。

  見于莉進來,閆阜貴迫不及待問道:“怎么樣?他來嗎?”

  于莉搖搖頭。

  閆阜貴頓時露出失望之色。

  閆解成道:“我就說人家不能來,要是換了我,我也不來。哪兒有正吃著飯還請人來吃的?再說了,哪兒有請人喝碴子粥求人辦事的?”

  “你懂什么?這頓就是探口風。”閆阜貴擺擺手,“他要是能辦,肯定還要請他吃頓好的;要是辦不了,咱是不是也沒必要花那冤枉錢?不來……不來算了,我再找機會。來來來,兒媳婦兒,你坐下接著吃。”

  于莉道:“援朝不來,但我跟他說了,咱家碴子粥給他端一碗過去,讓他對付一頓。”

  閆阜貴一怔,立刻精神一振起身道:“端過去最好,我端過去!咱這一大家子人我還不好開口,去了就我們兩個人,我一說,他一聽,不傳六耳……”

  “爸,你去啊?這不合適吧?”閆解成道,“就算我媽去都比您去合適,哪兒有長輩給晚輩端飯的道理?這不好!”

  “對,不行!爸,您這樣以后讓我們覺得低人一等!”閆解放也道。

  閆阜貴愣了一會兒,才緩緩坐下道:“對對對,這么干有失風骨……的確不太好……他要是來了還好,我端過去就不是那味兒了……”

  “要我說您就讓于莉跟他提一嘴得了。”閆解成道,“您不是說這回就是探探口風嗎?求人辦事在下回呢,下回您再出馬。這回讓于莉先問問怎么回事,看看有沒有戲。要是人家說不行,您不也不傷情面嗎?”

  “我看行。”三大媽道,“老頭子,咱不讓兒媳婦兒辦事兒,但問問情況總可以吧?”

  閆阜貴被說動了,看向于莉道:“兒媳婦兒,這話你會說嗎?”

  于莉點點頭道:“爸,我知道怎么說。”

  閆阜貴叮囑道:“盡量委婉一點兒,主要是打聽清楚他有沒有這個能力安排,幫忙的事兒你別提。”

  “你去了別直接問,你給他收拾收拾屋子,先聊聊別的什么的。”三大媽也不放心道,“你這孩子性子有點直,可別直接開口。”

  “好,我知道了媽。”于莉道。

  “放心吧爸媽,于莉靠譜!”閆解成道。

  “你呀,有你媳婦兒一半能耐我們也省心了。”閆阜貴沒好氣道,“老伴兒,你去把粥熱熱,再弄點兒咸菜,拿個窩頭,不能光讓人家喝粥。”

  “喲,老爹下血本了!”閆解放調侃道。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閆阜貴道,“只要有收獲,現在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閆解成無語道:“一碗碴子粥,一個窩頭,一碟咸菜,爸,您管這叫付出?”

  “這還不叫付出,什么叫付出?這不是錢啊?這是大風刮來的?”三大媽一邊干活兒一邊不樂意呵斥道,“你們呀,不當家不知道油米貴。”

  “嗯,你倒是提醒我了。”閆阜貴道,“這是給你們兩口子辦事兒,這頓飯要算你們頭上啊,明兒中午你們只能有一個人在家吃飯,你們兩口子商量好誰不來。”

  “嘿,我多什么嘴啊我?”閆解成打了自己嘴一巴掌。

  于莉呵呵一笑:“你以為不多嘴,爸就想不起來啦?爸那腦子就是個賬本,什么不記得清清楚楚的?”

  閆阜貴自得道:“這是天賦,你們羨慕也沒用。”

  與此同時,后院里許大茂夫婦兩個也在討論關于蘇乙的話題。

  許大茂九假一真吹噓著自己在大領導家里神勇出色的表現,說領導們如何看好自己。

  但說到蘇乙,就完全變味了。

  “真的,我以前是沒想到蘇援朝是這種人,要是早知道,你看我搭理他嗎!”許大茂一臉正色,“你都不知道他巴結人那種丑惡嘴臉,真的,領導們拉的屎他都恨不得跪在地上吃了!惡心至極!”

  “你說得更惡心!”婁曉娥一臉嫌惡,半信半疑,“蘇援朝不是這種人吧?我感覺他這人挺傲的。”

  “傲?那叫欺軟怕硬,媚上欺下!”許大茂冷笑,“也就你們這種傻女人才會被他偽裝的表象迷惑,他為什么拒絕瑞秋,拒絕于海棠?真以為他眼光高?屁!我告訴你,他就是早就做好了吃軟飯的準備,人家早就瞄好了那女記者,一通花言巧語騙得人家神魂顛倒,女記者家里是大領導,于海棠和瑞秋家里有什么呀?傻子都知道該怎么選!”

  婁曉娥有種被顛覆三觀的感覺,搖頭深深吸氣道:“我、我還是有點不敢相信,我感覺蘇援朝不像你說的。”

  “嘿你個傻娘們,我親眼所見還能有假嗎?”許大茂“嘖”了一聲道,“我許大茂雖然不是好人,但我起碼活得有尊嚴!你就說這么多年來,我靠過你爸嗎?”

  “你是靠不上,我爸看不上你。”婁曉娥真的很耿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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