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大師兄此次前來,有什么事情吩咐?”
進屋坐下后,九叔下意識問了一句。
“也沒什么要緊事,少堅接了個活,我怕他一個人搞不定,就出來帶帶他。”
聞言,九叔眉頭一動:“哦?看來這活不小?”
“一般一般,也就二百塊大洋的活,哪里比得上師叔?”
石少堅一副“謙虛”的語氣回了一句。
偏生文才不懂事,一副不敢置信的語氣驚乍乍道:“天啊,二百塊大洋?我師父平日里接的活一般就幾塊大洋。
也就任老爺大方一點,那天……”
“文才!”
九叔一臉羞怒瞪了過去。
這豈不是當面打他的臉么?
怎么就收了這么一個愚蠢的徒弟?
這下,文才方知說錯了話,嚇得趕緊垂手低頭,不敢再說話。
“呵呵,少堅,你師叔一向閑云野鶴,視錢財如浮云,你以后也要多學著一點。”
石堅假惺惺說了一句。
“大師伯,其實是我師父一向重情。大家鄉里鄉親的,他也不好意思開口多要,過得去就行了。”
陌子鳴不露聲色補了一句。
結果,石少堅聽到這話卻不高興了,當即瞟向陌子鳴冷聲道:“怎么?你的意思是暗諷我與師父貪財?”
一見氣氛不對,九叔趕緊出面打圓場“少堅,秋生不是這個意思……”
解釋了一句,隨即機智地轉移話題:“對了少堅,你這次接了個什么活?”、
果然,一提這事石少堅不免得意起來。
“師叔,你們任家鎮的錢老板說洋餐廳的生意不太好,想要重新布局,改改風水。
經人介紹,師侄接了這單活。
之所以收他二百大洋,是因為這事比較麻煩,同時還涉及到錢家的祠堂以及祖墳的風水布局……”
“錢老板?”
九叔不由皺了皺眉。
要說起這錢老板,在任家鎮可以算得上是少有的與九叔相互看不對眼的人之一。
錢老板本名錢大發,早年前隨朋友一起飄洋過海去做勞工。
或許是時來運轉,不知怎么的就發了一筆洋財,回來之后便儼然成了個假洋鬼子。
碰到鄉親總喜歡冒幾句鳥語。
比如“估倒摸你”、“鴨死鴨死”、“賣糕的”、“哎服了油”……
其女兒也差不多,本名叫錢小花,非得給自己改了個洋名叫瑪麗。
和人說話時總喜歡時不時冒幾句跑調的鳥語,便自以為高人一等。
當初裝修洋餐廳的時候,有人勸錢大發去找九叔看看,結果錢大發卻嗤之以鼻,說九叔那一套全是騙人的把戲。
后來,這家伙找了教堂里的神父。
為了這事,九叔一直耿耿于懷。
錢是小事,面子是大事。
結果,那錢大發也不知抽的哪門子風,又想起了要看風水。
如若找別人也就罷了,為什么偏偏是自己的師侄?
這讓鎮里的百姓怎么想?
更讓九叔心里發堵的是,自己竟然被自家師兄與師侄給拆臺了……
正當九叔臉色陰晴不定之時,陌子鳴適時發聲:
“大師伯,師侄有些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哦?”
石堅冷眼瞟了過來。
“大師伯,正所謂家有家法,行有行規。
自古以來,行走江湖之人皆知遇山拜山頭,遇水拜碼頭。
任家鎮,好歹也算是我師父的山頭吧?
如若這活是你老人家接的也就罷了,畢竟你為長,你說了算。
但,之前大師伯也說了,這活是石師弟接的。
如此一來,怕是就有些不妥了……”
“秋生,不得在大師伯面前無禮!”
九叔不由喝止了一句。
雖說他心里不痛快,但也不想因為這件事與大師兄翻臉。
結果陌子鳴卻不聽。
憋在心里多難受?
“師父,弟子沒別的意思,只是想讓大師伯幫著解惑。
弟子倒不是說石師弟不能接這單活,但至少應該提前與師父商量一下……”
不等陌子鳴講完,石少堅一臉不耐道:“你少在這里煽風點火,我與師父這番前來,不就是通知師叔一聲么?”
“哈哈哈”
陌子鳴不由大笑起來。
“笑什么笑?有那么好笑么?真是沒大沒小!”
石堅惱羞成怒,冷著臉喝斥了一句。
“大師伯,要說沒大沒小,恐怕石師弟才算得上。
活都已經接下來了,才跑來說什么商量?當別人傻是不?
重要的是,石師弟剛才說的是通知,而不是商量。
他這語氣已經不是沒大沒小了,分別就是目無尊長,教導無方……”
“放肆!”
此番話頓時氣得石堅吹胡子瞪眼,抬手一拍,竟將椅子扶手拍碎。
“大師兄息怒……秋生,你敢不聽為師的話是不?去,回房閉門思過!”
九叔語氣雖厲,其實內心里開心的不得了。
這從眼神就能看的出來。
陌子鳴心知肚明,懶洋洋拱了拱手:“是,師父!”
“太不像話了,師弟,你平日里到底是怎么教弟子的?”
“還不是跟大師兄學的……”
“你說什么?”
“咳,我的意思是說,你是大師兄,做師弟的自然要有樣學樣……”
“你……”
陌子鳴剛回到房間,文才便一臉氣憤走了進來。
“師兄,那個石師弟太討人厭了,還有大師伯……”
陌子鳴神秘地笑了笑:“別發牢騷了,好戲還在后頭。”
“好戲?”文才眨了眨眼,隨之自作聰明道:“師兄的意思是說,師父會出手阻止這單活?”
“豬啊你?師父一向好面子,重名聲,怎么可能阻止?好歹也是同門師兄弟。”
聞言,文才不由忿忿道:“師父就是一根筋,我看大師伯根本就沒拿他當同門看。”
這話沒有一點毛病。
石堅一向自命不凡、自私自利、冷漠無情,且手狠手辣。
一旦犯到他手中,不管是人、鬼、妖,下場通常都很慘。
偏偏,這老家伙又喜歡裝清高,裝世外高人。
平日里一副不近女色,不貪榮華富貴的假仁假義模樣。
實際上,早就有了私生子……那就是石少堅。
對外宣稱是自己的徒弟,結果名字卻令人暇思,他叫石堅,弟子叫石少堅。
稍微有點腦子的都能猜出其中有貓膩。
父子二人簡直就是絕配,石堅裝清高,石少堅則在外面風流快活,大肆斂財。
“廢話,要是當同門看的話,就不會跑到任家鎮來搶生意。
對于師父來說,這無疑是一樁讓他丟臉的事。”
“就是,大師伯這樣做,分明就是讓師父難堪……”
說到這里,文才心里一動:“師兄,既然師父不好撕破臉,那咱們是不是暗中做點什么?”
“你想做點什么?”
“不知道……”文才一本正經搖頭:“這種事,師兄你不是最拿手么?”
“看你這話說的……竟然讓人無法反駁。”
另一邊,石堅敷衍了一番之身便起身告辭。
出于禮節,九叔自然要挽留一番。
“大師兄,咱們師兄弟許久未見了,不如留下來喝幾杯。”
“不用了,錢老板已經安排了食宿,師弟就不必費神了……少堅,咱們走。”
送走大師兄之后,九叔一張臉當即垮了下來。
這件事,不僅僅只是讓他難堪,更有點心涼。
同門之誼竟然淡薄如斯,師父如若泉下有知,不知會怎么想?
不久后,陌子鳴與文才一起走了出來。
“師父,大師伯走了?”
“明知故問!”九叔沒好氣回了一句。
陌子鳴坐了下來,小聲道:“師父,這件事你難道不覺得奇怪?”
“有什么奇怪?”
“錢老板自打發了洋財歸來,成日里以假洋鬼子自居,壓根不信師父這一套……”
“嗯?”
九叔瞪了瞪眼。
“總之,錢老板現在信奉的是洋鬼子那一套,怎么突然間又舍得花二百塊大洋請人看風水?”
這么一說,九叔終于也開始感覺有點不對勁。
錢老板這個人,雖稱不上鐵公雞,但也絕不是一個大方的主。
二百塊大洋可不是小數目,普通百姓可能一輩子都賺不到這么多錢。
重要的是,錢老板不是不信風水這一套么?
怎么一下子就信了,還舍得下此血本?
想到此,九叔不由皺了皺眉:“秋生,那你的意思是……”
“師父,我覺得這其中必有隱情。況且,那石少堅一看就不是什么好東西。”
“對對對”文才當即點頭附和:“一臉的奸詐小人相。”
“不許胡說……”九叔下意識往外瞟了一眼:“當心你大師伯聽到。”
“聽到又怎么樣?”陌子鳴不忿道:“師父,我覺得你最大的毛病就是太好面子……”
“你小子……”
“好吧,忠言逆耳,師父不愿聽就算了。”
九叔這么好面子的人,又怎能容忍徒弟說他好面子?
“混帳,誰說師父好面子?好,你且說說你的歪道理。”
“這可是你讓說的啊……師父,大師伯明顯沒有將你當師弟看待。
今日上門來你也親耳聽見了,是通知你,而不是商量……”
“行了,別說了!”
“好吧,不提大師伯,就說石少堅吧。我總感覺這家伙心術不正,這單活一定有問題。”
“各人自掃門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行了,為師要去練功。”
九叔心煩意亂,怒氣沖沖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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