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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要么不做,要么做絕

  微弱的燭光輕輕搖曳,照映得衛伯玉臉色蒼白、毫無血色,但他氣勢不減反增,稍稍整理衣冠后,搖頭道:

  “太子所言,此法同樣是拿我大靖與道門為賭注,只不過屬于慢刀子燉肉罷了,伯玉不敢茍同。

  一來,我大靖等不了那么久,我大靖國不是修道門派,大靖國子民更不是修道人,一百年太長,我們只爭朝夕;二來,若依殿下所言,布局洲外更是萬萬不可,殿下豈不聞‘請神容易送神難’?”

  他冷哼道:“至于殿下所言的千千萬萬道門信徒更是可笑,追名逐利之輩豈會真正為道門殉死?

  一旦上層傾覆,彼等必會樹倒猢猻散,屆時還不是我大靖砧板上魚肉,任我宰割!”

  這人怎么就循死理、鉆角尖呢,夏侯淳深吸口氣后,沉聲道:

  “不管如何,我大靖無法對抗道門是事實,畢其功于一役更是不可,步步為營、穩扎穩打才是正理!”

  衛伯玉抿了抿嘴,固執地道:“妥協一次,便會妥協無數次;彎腰一次,便再也直不起來了。”

  他眼神冷厲,一字一句地道:“要么不做,要么做絕!”

  與衛伯玉爭論不休,并不是夏侯淳的目的,他過來一則是代他老子向朝中某些王臣傳遞訊息:咱們的陛下并未真正妥協。

  你們唯有留此有用之身,方可以待將來。

  臨走之前,夏侯淳言道:“衛侍郎放心,衛府一干人等并無大礙。”

  衛伯玉沉默片刻后,澀聲道:“我衛氏能為國諫死,自是衛氏榮幸。”

  他其實不怪夏侯淳父子,因為他知道真正殺他的實乃那些道奴。

  走出天牢,天色蒙蒙亮,身后何笥對著兩位侍郎溫聲道:“太子可要用膳?部衙略備糕點少許,想來必合太子胃口。”

  北人南相的夏侯淳搖頭道:“把那些糕點分給衛府的孩子吧。”

  何笥神色一滯,尷尬笑道:“太子,這不好吧,畢竟是罪臣家屬。”

  夏侯淳腳步一頓,轉過身來,直視何笥,一字一句地道:“衛侍郎一日未被定罪處死,他便仍是我大靖吏部侍郎!

  何況依照靖律,即便是犯了十惡不赦之罪,只要其親屬未曾參與,便不可牽連其中,這些東西,難道刑部不知道么?”

  何笥連唾面自干的本事都有,豈會怕太子斥責,只是輕描淡寫地道:“陛下有旨,查抄衛府罪證,現在刑部尚還不知彼等是否參與,只能先看押起來。”

  他目光一動,對著夏侯淳幽幽言道:“殿下想替衛府那些婦孺求情,沒錯,但您求錯人了。”

  其背后包佑正眼神一跳,這話明顯有挑撥離間、分化夏侯淳父子的嫌疑啊。

  夏侯淳深深地看了眼何笥后,便甩袖離去,而今泥沙俱下,分不清誰好誰壞,即便是他也不知究竟誰是皇黨、誰是道門爪牙。

  見太子憤然離去,何笥便擺手道:“將那些糕點都處理吧,免得被人揪住小辮子。”

  竹承鉤輕輕點頭,本就不抱希望建功,也就沒什么失望。

  倒是包佑正心臟都為之一窒,忍不住看了他們一眼,問道:“那糕點怎么了?”

  何笥直接背手離去,竹承鉤瞥了他一眼,冷笑不語。

  怎么了?‘太子借奉旨探監之機,私會刑部三位大員,受其賄賂,以便為罪臣衛伯玉減罪免死’這個罪名咋樣?

  只要給那些御史們聞口腥味兒,他們能把你骨髓都給吸出來。

  刑部大牢外,戰戰兢兢等候的劉文珍一看太子出來,心肝都為之下松了幾分,眼淚吧啦地哽咽道:“哎喲,我的小祖宗唉,您終于出來了!”

  “可擔心死奴婢了!”

  “您要是有個萬一,奴婢這條小命可就沒了啊。”

  倒是夏侯淳似笑非笑地看著他:“那你是比較在乎自己的命呢,還是本宮的命呢?”

  劉文珍言辭鑿鑿地道:“殿下乃千金之軀,豈是奴婢這等賤命所能比的,若有一二機會,奴婢愿為殿下效死盡忠,以照奴婢腹內的忠肝義膽!”

  夏侯淳指著對方笑道:“你這老貨,油腔滑調,圓溜的很吶。”

  隨即他回頭看了眼牌匾上‘刑部’二字,在朝霞的照耀下,有些刺眼奪目。

  他心中一嘆,暗道衛侍郎,對不住了。

  隨即便揮手道:“擺駕,回宮。”

  這次前來刑部大牢卻是把儀仗拉來了,壯壯威風嘛。

  劉文珍當即吆喝道:“太子殿下鸞駕回宮,閑者避讓!”

  回宮后,獲悉皇帝在麒麟殿,夏侯淳心中一凜,那里供奉著先帝時期的功臣畫像,更有先帝的靈位墓匾。

  看來今日朝堂斬首失利,讓自家老子有些心灰意冷啊。

  他想了想后,對著劉文珍吩咐道:“回寢殿去將本宮那塊寶玉取來”。

  劉文珍應聲而去,疾步快走。

  俄而,行至麒麟殿外,卻早有兩位少年跪候。

  他們正是夏侯淳的兩位弟弟,不過卻是兩位嬪妃所生。

  夏侯淳微微瞇眼,躍過兩位兄弟后,對著守門的那位老太監低聲問道:“父皇他進去多久了?”

  老太監是靖帝的大伴,也是先帝留下的‘鎮國神器’,他輕嘆道:“陛下下朝后便入殿了,直至現在。”

  夏侯淳思忖,也就是自己剛出宮時進去的。

  他低聲道:“我進去看看”。

  見老太監有些遲疑,夏侯淳搖頭道:“除了我,誰也勸不動他。”

  老太監看了他一眼后,輕輕點頭,這才讓道。

  至于在門口跪下的兩位皇子,依舊被攔在外面。

  稍大的那位抬頭看著夏侯淳入殿,抿嘴不言;旁側弟弟眼珠子轉了轉,狀似純真。

  夏侯淳入殿之后,便見到了跪在先帝靈位前的靖帝,他默默行至其側后方半步,無聲跪下。

  少頃,殿內響起澀然聲音:“他怎么罵的?”

  夏侯淳恭恭敬敬叩了九個響頭后,輕聲回道:“衛侍郎并未罵您,只是覺得您太瞻前顧后了。”

  他語氣一頓,繼續言道:“在他看來,我大靖應該與道門決一死戰,否則有亡國滅種之憂。”

  “兒臣以‘道門勢大、天人難匹以及兵禍亂社稷’之語反駁,卻依舊無法打消其固執執念。”

  他猶豫了一下,垂頭低聲道:“衛氏一族畢竟是國朝大族,殺衛伯玉一人已足以平息道門眾怒,不必牽連太廣。”

  靖帝微微轉頭,問道:“你真覺得死一個衛伯玉便會平息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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