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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技高一籌

  無塵子高呼后,便朝夏侯淳拱手抱拳,苦笑道:“還請殿下手下留情。”

  夏侯淳輕輕擺袖,上前一步,慕容眸光熠熠,一臉驚喜。

  覆面人眼中似有難以置信,他怎么會掌握道寶?

  無塵子微變,深吸口氣后,沉聲道:“殿下莫非要趕盡殺絕?”

  夏侯淳將慕容煙二人護持在身后,對著無塵子淡聲道:“怎么,還不讓貴門的圣女住手么?”

  無塵子緘默少許后,朝外看去,嘴唇輕輕蠕動,傳音幾句后,便有兩道倩影落下。

  方熙柔寒霜一緩,天心沉凝如水。

  秋波流轉,好奇驚詫,方熙柔戲謔道:“咸魚翻身了?”

  天心瞥了一眼樓外三位訕笑的掌權人,她額上掠過一絲陰翳,再次看向夏侯淳,沉默少許后,朝著他俯身一拜:“方才是天心唐突了,還請殿下見諒。”

  無塵子把話接過去,臉上擠出一絲笑容,帶著三分討好言道:“殿下蒞臨,蔽門蓬蓽生輝,方才并非有意冒犯,實乃我玄靈之爭,還請殿下切莫誤會。”

  方熙柔冷笑:“仙家圣地竟被爾等巧舌如簧之輩占取,真是可笑至極。”

  覆面人淡淡言道:“道門虛假偽善又不是一天兩天了,有何稀罕。”

  無塵子臉皮一抽,暗恨不已。

  夏侯淳擺了擺手,止住她們后,便對無塵子言道:“先前說過,本宮拜訪無塵門并非啟釁,意欲與貴門共商大事,怎料夏侯剖心掏肺,諸位卻視之為驢肝,更欲殺人奪寶,實在是有失道家風范。”

  在乎臉皮的掌權人羞怒有加,無塵子也有些臊皮,但天心卻目光沉靜,毫不在乎地瞥了眼方熙柔后,輕描淡寫地道:

  “你若有資格談,本門便與你談;你若沒資格,或許連我無塵門都進不了。”

  夏侯淳頷首,旋即戲謔道:“此言有理,那不知而今本宮可有資格了?”

  天心招下‘天心令’,光芒漸消,深深地看了眼‘觀道’印章后,方才對著夏侯淳伸手一邀:“請!”

  此言一出,無塵門霎時洪鐘大呂響起,足有整整六聲。

  方熙柔冷容不減,對著夏侯淳發難道:“合著我等拼死拼活,就為了爭這一個資格?”

  夏侯淳臉上笑容不改,收下漸漸沉寂的‘觀道’印章后,故作大度的朗聲一笑:

  “彼等宰相肚里能撐船,本宮這堂堂太子莫非連這點都不能容忍了?”

  然而暗地里卻傳音道:“我的祖宗啊,咱可沒實力跟他們扳手腕啊,小爺這玩意可堅持不了多久,再繼續對抗就真的露餡了。”

  慕容煙上前一步,安撫主方熙柔,含笑道:“殿下所言有理,我等今次登門拜訪,可并非尋仇樹敵。”

  如此方熙柔方才作罷,但仍然不甘心的瞪了眼天心,“算你走運。”

  行至樓外,江維峻與楊忠大喜,驚呼道:“殿下!”

  安撫好兩人后,便隨天心行至會客一棟嵌壁飛樓之上。

  但見陡崖之上,有飛樓鑲嵌,如龍飛鳳舞,高閣危懸,觀之悚然。

  可謂是‘潛樓鎮虛空,危觀凌青天’。

  夏侯淳贊嘆道:“以樓入崖,鑿壁而建,不愧是仙家手段,如此盛景,非洞天福地不可聞,凡塵俗地委實不如。”

  天心氣態雍容,鵝頸曲立,負手言道:“太子坐擁太康千門萬戶,天街朱雀傲世寰宇,更有袞袞諸公俯首稱臣,敝門這山野寒舍怎能匹敵。”

  夏侯淳苦笑搖頭,“天心道友切勿再談坐擁之言,且不說本宮尚是一位岌岌可危的羸弱太子,即便我真有君臨天下之日,頭頂之上仍有玄宗威服四方,哪有太康一語之地。”

  天心開始拾階而上,攀梯沿道,亦步亦趨。

  抬頭一觀,高崖樓閣前牌匾上懸‘觀星閣’三個篆字,夏侯淳頷首道:

  “行云流水,筆若云煙,頗具飄逸之真味,想來定是貴門某位得道高人所創。”

  身后的方熙柔簡直不忍直視,這家伙還真是將‘無恥’詮釋的淋漓盡致,若非親眼所見,誰會將先前那個動輒喊打喊殺的太子跟眼前的‘觀光者’聯系在一起。

  她冷哼一聲,毒舌之威鋒芒畢露,嗤笑言道:“此畫應該不是‘貴門’所留吧。”

  貴門二字,她咬的極重,譏諷之意再明顯不過。

  天心輕輕一瞥,輕哦了一聲,問道:“莫非方小圣女知其跟腳?”

  靈慧狡詐如方熙柔怎能不明其暗嘲之語,她冷哼道:“此匾氣機混合,涇渭分明,儼然格格不入,明顯是代筆而作。”

  夏侯淳羞赧,轉頭向慕容煙求助,“果真如此?”

  慕容煙淺淺一笑,柔聲道:“慕容不曾修行,難辨氣機異同,但此匾真字卻疑似出自某位丹青之手。”

  天心眸中閃過一絲詫異,似笑非笑地道:“愿聞其詳。”

  慕容煙低眉順眼,輕輕一笑,言道:“那慕容便班門弄斧了,匾上三字仿若字帖,實近丹青,本是鐵畫銀鉤,卻無一瀉千里之勢。

  兼之落筆輕重不一,舒緩有度,看似洞達跳宕,非一氣呵成而作,而此技法與慕容印象中一位丹青圣手作品神似。”

  她看向夏侯淳,幽幽言道:“喜擅書法者,必是一筆而落,絕非捺撇分離,銜接無序,但此技法卻與丹青神似,在于無聲處驚鬼神,更于偏角處發力,諸方共舉,方成大作。”

  天心冷眼瞥來,“公主緣何顧左而言他?”

  方熙柔卻頷首贊嘆:“慕容妹子點評精妙,頗得此匾精髓。”

  楊忠與江維峻二人面面相覷,這貌似是她么首次合作吧。

  夏侯淳忽然感覺畫風不對,貌似又在爭風吃醋,他輕咳一聲,追問道:

  “公主方才提到此字疑似出自某位丹青之手,卻是不知哪位行家圣手?”

  慕容煙抬眼凝視夏侯淳,輕聲道:“慕容所識之人名喚沈光胤,出道之際自稱東都洛邑人,此人性情高潔,不慕虛榮,不攀權貴。

  但他常與修道者為伍,徜徉于山水之間,醉心于丹青之道,盛聞其十余年前便已瀕臨‘技、境、道’三境中的‘技’境大成,而今十余年過去,已不聞其真跡許久。”

  夏侯淳眉頭一挑,“我記得在東都時,曾聽你提起貴國有位名喚羅秋岳的畫中圣手,不知這位沈大師與羅秋岳相較,誰人技法更高?”

  提及羅秋岳,慕容煙便露出緬懷之色,她稍作沉吟道:

  “羅老前輩年輕時便是我大楚翰林院內的畫待詔,名冠南楚,便是前燕皇帝都有所耳聞,曾一度想招攬入燕,卻被羅老前輩以‘畫境無界,人有界’為由嚴詞拒絕。”

  她語氣一頓,徐徐言道:“至于這位沈老前輩,功底自然不差,但據慕容所知,在羅老前輩在世時,這位沈大師曾去拜會請教過。”

  言外之意自然無需再言。

  夏侯淳輕輕頷首道:“原來如此。”

  眾人登樓而上,此時已行至二樓。

  待慕容話語落下后,天心轉頭嗤笑道:“一群井底之蛙,沈老早在數年前便因畫入真,一步邁入‘真人’之境,享壽三百春秋,而今畫技更是今非昔比,豈是爾等凡人所能窺測!”

  剛才夏侯淳以牌匾為引,引來方熙柔、慕容煙與天心‘以畫論道’,前半場方熙柔與慕容煙占據上風,不料形勢急轉,竟被天心絕殺。

  夏侯淳無言,看著身前白衣,暗忖這娘們心機端得狠辣,城府極深。

  怎料方熙柔似有所悟,對著慕容煙問道:“我記得,沈光胤自稱洛邑人,實乃東燕人士吧,不知這位與那位東燕軍主將是何關系?”

  東燕軍主將沈翎,乃太宗皇后沈云秀嫡脈后裔,與夏侯淳有著一層親緣關系。

  聞歌而知弦音,慕容煙螓首瞥了眼夏侯淳后,含笑點頭,說起謊來竟也臉不紅心不跳,道:

  “方圣女所言不錯,這位沈大真人確是出身東燕沈氏,與殿下有一絲血親關系。”

  方熙柔一副恍然大悟,對著夏侯淳贊道:“未曾料到太子竟與沈真人有如此親緣。”

  夏侯淳臉上擠出一絲笑容,暗翻白眼,這都能扯上關系,可真有你倆的。

  天心頭也不回,輕飄飄地飛過來一句:“在真人眼中,微塵之下皆螻蟻。”

  方熙柔眼中得意還未散開,便戛然而止。

  俄而,瞬間鐵青。

  連慕容煙都臉色一滯,似有頹然。

  后面眾人更是不忍直視,臉色羞惱有加,雙目佯裝噴火。

  夏侯淳深深地低下頭,他差點笑出豬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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