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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 兄弟,咱們聯手吧

  驟雨初歇,殘留道法飄落,消散空中。

  夏侯淳平淡聲音落下,余音裊裊。

  街頭巷道沉寂如死。

  天心手中浮光閃爍,‘天心令’的顫音縈繞耳畔,作勢愈發。

  慕容煙抿嘴不言,覆面人抬眼,手中‘血中梅’出鞘半分。

  沈光瞇眼,暗忖自家究竟是該打還是該走。

  肆虐的道法飛劍斬盡了飛雪與寒霜,也冷凍了春意與生機。

  唯留一片陰沉死寂。

  悄悄鉆出溫暖巢穴的冬雀下意識瞅了瞅兩人,似乎察覺到一股不同尋常的凝重氣氛,它小眼睛滴溜溜轉了轉后,一咬牙,一跺爪,今兒不覓食了,歇一天。

  世襲罔替的新任晉王夏侯融深深的看了眼他一眼后,錦袍一甩,便轉身離去。

  至于如臨大敵的天心等人,他置若罔聞,視若無睹。

  夏侯淳垂簾,輕吐口氣。

  身形搖晃,噗通一聲,栽倒在雪地。

  汩汩聲響起,他低頭看了眼腹部。

  一道尺許大小的豁口浮現,猩紅血液如同徑流般潺潺流出。

  呼吸間便沾染了下半身衣襟。

  白雪染紅霜,青鋒倒插,染著血紅色澤的劍身上血珠滴落,無聲墜入雪堆。

  百丈外街頭慕容煙眼神一松,身形一晃,便掠至夏侯淳身側。

  天心等人相繼浮現,盡皆目光復雜的看向那道漸漸消失在府門內的高大背影。

  沈光目光一閃,暗忖不愧是煉嬰存在,倘若他所料不錯的話,方才對方只動用了一成力道,否則太子必死無疑。

  “進來吧。”

  一道平淡的聲音在眾人耳畔響起。

  夏侯淳喋血,盤膝而坐,飛快點穴止血。

  慕容煙則手忙腳亂的敷藥療傷,夏侯淳牽強一笑,澀聲道:“煉嬰后期。”

  正在警戒的天心瞥了他一眼,癟嘴道:“那你還敢捋虎須!”

  沈光看了眼不斷涌來的王府護衛與修道高手,他神色遲疑,喊道:“殿下?”

  夏侯淳蒼白臉色稍顯好轉,緩緩言道:“隨我進府吧。”

  天心瞇眼,“你果真不怕死?”

  夏侯淳笑了笑,拍了拍屁股上的雪,收起南柯劍與山漸青,目光凝視身前府門前的猙獰石獅,輕聲道:“倘若他果真想取我性命,恐怕咱們還沒入城,腦袋就被人割走了。”

  慕容煙等人默然。

  他微整衣冠,輕拍錦袍,在晉王護衛簇擁下,夏侯淳與慕容煙等人正式踏入晉王府。

  然而躍過浮雕影壁后,卻有一道錦袍青年映入眼簾。

  溫文爾雅,俊逸溫醇。

  他含笑抱拳,“卑職夏侯謨見過太子殿下。”

  夏侯謨,夏侯融第六子,庶脈族人,年少成名,道門天賦卓越,被西川青羊宮當代掌門收為座下真傳。

  按照太祖與玄宗三代掌教訂約,夏侯氏弟子若有修道天賦,可擇一道觀拜入,故而有玄門修為不足為奇。

  但真正值得玩味的是,是這位晉王嗣子的身份。

  僅排第六,卻被內定為晉州王府世子。

  而且還是庶子身份。

  其中蹊蹺,不言而喻。

  眼見是這位狠人,夏侯淳心中一突,眼皮都不禁跳了一下。

  在他的記憶內,夏侯氏諸子中,這位可謂是將‘心狠手辣’詮釋得最為淋漓盡致的存在。

  這位之所以能被立為‘小世子’,自然不是因為夏侯融的寵愛,而是靠一個字——殺。

  別人不知,夏侯淳可是一清二楚,這位狠人當年為了爭奪下下任‘世襲罔替’的資格,在老王爺夏侯胥與夏侯融狩獵時,親手宰了自己五位親哥哥。

  包括十余位嫡脈侄兒,都被他殺的一干二凈。

  最后,他擰著二十顆猙獰腦袋,走到老王爺夏侯胥面前,言道:現在晉王府就剩我一個了,您現在要么宰了我,讓咱們家絕后,要么立我為嗣,您選一個吧。

  聽說老王爺夏侯胥當場就抽風了。

  夏侯融更是直接走火入魔,抽了夏侯謨整整兩百條鐵鞭。

  而那一年,他才十五。

  如此驚天血案自然震動了大靖鎮魔獄,不過最后卻靖帝壓了下來,雖然事后嚴厲斥責夏侯胥、夏侯融教子無方,責令嚴懲,但其中對夏侯謨的愛護之意自然難以掩飾。

  而夏侯謨的結果嘛,則是流放三千里。

  去青羊宮修仙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位爺之所以沒死,除了夏侯融父子無可奈何外,還有靖帝的一絲庇護。

  因為,夏侯謨曾與夏侯淳交好。

  或者說,前身夏侯淳是夏侯謨唯一的朋友。

  畢竟,愚蠢太子嘛,誰不喜歡。

  但不可否認,這份交情,仍在。

  “淳弟,別來無恙啊。”

  一道溫醇話語將夏侯淳拉回現實。

  他看著笑容溫和的夏侯謨,臉上同樣露出燦爛的笑容,“王兄,別來無恙。”

  夏侯謨笑了笑,伸手一邀,“老爺子在內堂等著呢,走吧。”

  夏侯淳輕哎了一聲,與夏侯淳并肩而立。

  天心等人落后數十步,天心眼神感慨,低聲道:“溫文爾雅,舉止儒雅,談吐不俗,這位晉王世子莫非是儒道傳人?”

  慕容煙斜眼瞅了她一眼,如視傻白甜。

  天心淡眉微皺,似有不悅,“怎么,莫非我說得不對?”

  覆面人遲疑了下,聚音成線,將這位世子殿下昔年的‘戰績’稍加提點了一下,天心聽得眼皮子直跳。

  薄唇抿了又抿,張了又張,半天說不出話來。

  這一刻,暖陽初灑,照得人暖洋洋的。

  但她卻渾身拔涼,近乎窒息。

  這時,夏侯淳兩位族兄弟的對話也漸漸傳來。

  “婧妹丟了?”

  夏侯淳腳步一頓,垂頭道:“是我連累的她。”

  夏侯謨擺手道:“無礙,我已派血神衛南下。”

  這時一位侍衛靠近,奉上一個玉盤。

  盤中似有異物,傳來濃濃血腥味。

  夏侯謨笑了笑,一指玉盤,“聽說你曾遭到蜉蝣襲殺,我便派人斬了我晉州轄境內一位蜉蝣鬼王的手臂,算是兄弟我的一份心意。”

  侍衛掀開紅布,露出半截手臂。

  霎時,腥味入鼻,沖人心肺。

  廳堂徹底陷入死寂。

  蜉蝣乃縱橫諸國的殺手組織,從來都是他們找別人的麻煩,何時被人找過麻煩。

  但在這位晉州世子這里,折戟沉沙了好幾次。

  而‘鬼王’這個稱呼,代表的可是煉嬰存在。

  斬了一位煉嬰存在的手臂,竟被如此輕描淡寫的說出。

  連夏侯淳都徹底無言了。

  兩人身后的天心與慕容煙卻直接僵立當場,渾身冰冷。

  看著那個滿臉溫醇笑容的王府世子,如視魔鬼。

  夏侯謨卻毫不在意,拍了拍夏侯淳肩膀,笑道:“我夏侯氏族的人,除了咱們自己,誰也沒資格殺。”

  看著那半截手臂,夏侯淳暗吐口濁氣,轉頭言道:“這禮太重了。”

  夏侯謨笑了笑,籠袖而立,目光一抬,換了個話題,“對于太康那位老妖婆,你準備怎么辦?”

  夏侯淳沉默少許后,搖頭道:“還不是時候。”

  夏侯謨微微皺眉,偏頭看著他,認真地道:“這份家業,你若擔不起,可以交給我,但若讓我知道你給了外人,我會發瘋的。”

  夏侯淳嘴角一扯,無奈地道:“我總不能現在就起兵吧?”

  “就我手中這幾個歪瓜裂棗,恐怕還沒走到太康,就被人干死了。”

  夏侯謨朗聲大笑。

  笑罷,他大手一揮。

  四周一陣影影綽綽,似有十余道強橫氣機相繼浮現。

  他豪氣十足,“淳弟你需要什么,盡管開口,兄弟我別的本事沒有,敗家的本事還是勉強可以的。”

  他一指四周,“喏,半步煉嬰存在我這里有二十人,都可以借給你,甚至連煉嬰真人我都能請來兩三位。”

  夏侯淳心中一凜,微微瞇眼。

  夏侯謨再轉頭看著他,笑瞇瞇的道:“城外還有甲士十萬,盡皆百戰之士,不知夠否?”

  清冷孤傲的無情仙子天心呼吸一窒,南楚遺孤慕容煙則垂眼不語。

  而一向恬淡孤傲的沈光更是瑟瑟發抖,唯恐被那位世子盯上。

  至于覆面人手中握緊的‘血中梅’黯淡無光,冰冷刺骨。

  權勢。

  他們首次領會到這個詞的真正含義。

  連高高在上的煉嬰存在,都成了盤中的臭肉。

  還有什么存在能威脅‘權勢’?

  或許,只有傳說中的道境大能才能無視這份沉甸甸的威脅吧。

  她們齊齊看向那個稍顯年輕背影。

  一介藩王世子尚且如此,那么貴為大靖國的太子殿下呢?

  還有,面對這份唾手可得的‘權勢’,他會如此抉擇?

  看著盤中半截手臂,夏侯淳沉默不語。

  庭院深深,不知深幾許。

  枯葉飄落,砸在厚厚的霜雪上。

  卻是無聲無息。

  良久后,夏侯淳抬頭凝視夏侯謨,語氣溫和:

  “王兄,是不是我不答應,就走不出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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