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蕭世龍一把逮住身側孫鳳薇,在其驚叫怒罵之下,朝著夏侯淳扔去。
砰地一聲。
天心一記天心令,如同梆子敲響,在蕭世龍額頭敲出一個大包。
但令她眸子猝然一縮的是,蕭世龍非但未有絲毫不悅,反而對著她咧嘴獰笑了下,嘴型吐出兩字:去死。
旋即,蕭世龍不進反退,身形向后猛然一跳,便縮入云霄輕騎中。
而夏侯淳遭孫鳳薇一阻,扒開后,正好看見蕭世龍遁入輕騎群的身影。
他目光一閃,竟踏空而來,落在蕭世龍馬鞍上。
四周輕騎一臉兇狠,毫不猶豫地提矛刺來。
夏侯淳腳尖一墊,踩著長矛,縱身一躍,便跳入云霄鐵騎營中。
掀起了一陣騷動。
慕容煙俏臉一白:“世兄!”
郭融目光幽深,似有贊賞,置之死地方能后生。
或許等幽州事了,他就該出發了。
識蟬瞇眼,暗自嘀咕這貨最近怎么腦子不正常。
層層疊疊的輕騎重圍中,蕭世龍英姿勃發,大手一揮,“都別藏著掖著了,圍毆他。”
刷刷刷。
足足有十余道清丹境高手躍出,如同江湖高手般飛檐走壁,在軍陣之間穿梭。
但他們走的卻是戰馬與輕騎,好似飛俠般,高走低遁,在輕騎間不斷跳躍。
輕騎縱橫,金戈鐵馬馳騁沙場,馬嘶人仰,盡皆提刀砍殺而來。
夏侯淳左突右進,霜天槍好幾次橫掃千軍,拍飛了數十騎卒,震死了十余戰馬。
他目光如同鷹隼般,搜尋著蕭世龍的身影。
說時遲那時快,不過呼吸功夫,死在夏侯淳槍下的已有兩百余人。
但這點人,對于浩浩蕩蕩的兩萬輕騎而言,不過九牛一毛,就像一朵墜入汪洋大海中的浪花,連絲毫水聲都未曾濺起。
蕭世龍冷笑一聲:“當臂擋車,不自量力!”
他轉頭對著身側諸位大將吩咐道:“不必理他,先占領蔚州城。”
幾人肅容恭諾。
他正欲勒韁離開,突感后頸冷氣直冒,如芒在背。
霍然轉身,便看見夏侯淳抬眼,舉起霜天槍對準了他。
而在霜天槍后方,一張赤紅長弓矗立。
夏侯淳竟腳踩弓弦,冷目似電,槍尖直指蕭世龍。
與此同時,四周天地靈機開始變幻。
肉眼看不見的靈氣如同蜿蜒靈蛇,絲絲縷縷,齊齊匯聚于霜天槍尖。
蕭世龍渾身汗毛豎起,心頭警兆浮現,一股生死危機縈繞在心頭,他臉色大變:“你!!”
這道攻勢竟讓他感受到了威脅。
“護駕!護駕!!”
蕭世龍瘋狂大叫,拼命向后逃竄。
原來他傷還沒好,否則不至于一直躲在輕騎背后。
夏侯淳一眼看出蕭世龍的外強中干,狹長眸子瞇起,弓弦嗡聲大作。
周遭云霄輕騎雙目赤紅,殺紅了眼,前赴后繼的朝著夏侯淳撲殺過來。
劍吟聲響起。
卻是一道桃木劍破空而來。
破甲兩百。
郭融,這位桃源殺劍傳人首次露出崢嶸。
以殺證道的他,第一次露出本命殺劍。
其人劍袍飄動,在夏侯淳身側落下,目光熠熠。
劍氣縱橫,肆虐戰場,縱橫無敵手。
但就在這時,一道冷哼聲響起。
四周一道道靈網浮現,以一種玄妙的陣法運行,將夏侯淳與郭融二人籠罩其中。
宛若蜘蛛網般的靈網八方,各自站著一位清丹境高手。
陣外,一位道袍老者手持八卦鏡,看也不看夏侯淳,目光死死地盯著郭融,一字一句地道:“原來是劍宗余孽,難怪!”
郭融抬首,目光平靜,滄桑深邃中盡顯淡漠,他徐徐言道:“三十年一輪回,當年我劍宗毀于你道門陰謀詭計中,而今劍道機緣出世,合該我殺劍之道重現天日!”
那老道士勃然大怒:“癡心妄想!”
隨即他老態龍鐘的面容一垮,怫然不悅地道:“現在你已是甕中之鱉,識相的話就應該乖乖束手就擒,或許宗主憐憫你劍宗不易,允你等存一縷香火。”
郭融目光平靜,緩緩言道:“劍宗與道門,不死便不休。”
咔嚓。
天穹之上,竟突然降下一道晴天霹靂。
嚇了眾人一大跳。
老道士臉色一沉,連聲道好,“既然你們這些余孽不愿歸附,那就形神俱滅吧!”
話語說完,他手中八卦鏡便滴溜溜瘋狂旋轉起來,玄妙氣息散發,籠罩頭頂的靈網輕輕一顫后,便開始下落。
仿佛一道緊箍,將要落在郭融頭上。
他怡然不懼,反而轉頭看向了夏侯淳。
對面老道士下意識轉頭,只見夏侯淳手中弓弦早已拉至滿月,而且氣息極其可怕,已然醞釀到無可復加的地步。
“嗡!!”
夏侯淳手中扣弦一松,霜天槍如同飛龍般飆射而出。
串起十余血葫蘆。
如同血色的地獄之花,在戰場上綻放。
槍尖似有光弧散開,刺啦一聲。
十幾道悶哼聲同時響起。
靈網應聲而破。
長槍一往無前,直指陣外的蕭世龍。
鋒芒畢露,殺機四溢。
蕭世龍冷眼旁觀,渾然不在意。
只見霜天槍如同光柱,直沖而去。
但就在霜天槍捅殺蕭世龍之前,一襲道袍從天而降。
老道士淡淡的瞥了一眼夏侯淳:“該是哪兒的,就滾回哪兒去。”
夏侯淳瞳孔一縮,只見霜天槍哀鳴一顫后,竟倒掠而回。
識蟬眼簾一顫,低呼道:“舉重若輕?”
玄宗道法精妙,他早就領教過,能‘舉重若輕’或者‘舉輕若重’,都是不斷趨近‘道法自然’的體現。
他閃至夏侯淳身側,對著郭融一臉凝重言道:“此人或許是玄宗的某個積年老宿,小心!”
郭融冷哼:“管他什么積年老宿,不過一劍爾。”
長槍掠回,夏侯淳下意識探手一抓。
虎口裂開,身形如遭重擊,咳血倒退十余步。
連帶著扶他的識蟬都一同后退。
郭融目光森然,握緊桃木劍捻指掐訣,疾言厲色道:“去!”
劍氣一展。
似有萬千劍氣散開,宛若天女散花,更似瀑布灑落。
老道士冷哼一聲:“冥頑不靈。”
他當即甩出一段雪白拂塵,三千雪絲灑落。
這柄由雪域天蠶絲煉制而成的頂級法器,可將絕大部分清丹高手穿成刺猬。
若是細觀,便可發現這些雪白拂塵絲中似有絲絲血跡殘留。
新舊參半。
識蟬抬眉,目光泛冷,“以玄門正宗之名,行邪魔歪道之事,你枉為道門修士!”
郭融譏諷:“有什么好奇怪的,這不就是道門一貫的尿性么?”
老道士坦然一笑,不屑一顧地道:“貧道代表不了道門,道門也非你等旁門旁門之輩所能置喙。”
夏侯淳目光平靜,偏頭問道:“郭師傅可有克敵之法?”
郭融頭也不回,不答反問道:“可敢借劍?”
夏侯淳挑眉,一臉詫異。
借劍之舉,必須是極為信任之人才可,一般都是師徒或者同門。
識蟬目光復雜,劍宗這是下定決心了啊。
也好,總比同床異夢要好。
對于夏侯淳而言,接過劍宗的傳承,也意味著承襲其恩怨,不過對于這位泥菩薩過江的王朝太子而言,也算虱子多了不怕癢了。
老道士笑意吟吟,似笑非笑,之所以還未動手,只是因為端著一副貓捉老鼠的戲耍心態。
他根本未曾將夏侯淳放在眼里。
郭融抬眼,目光凝肅,緩緩言道:“借劍者,乃是借你之身,承接我之劍,意達則劍出,出鞘必殺敵,否則敵未亡,己先傷。”
他語氣一頓,凝重言道:“這一劍,不出則罷,一出必會驚動天象;同樣,負荷也極大。”
夏侯淳聞言心中一震,這莫非便是劍宗的撒手锏?
而且還是壓箱底的手段?
他口干舌燥,臉色變幻了一下。
郭融目光幽邃,輕聲道:“不過你能承接下這一劍,其中對劍道的感悟必然突飛猛進,乃至更近一層樓都有可能。”
對面老道士笑道:“幾位今兒怕是走不了,亥時乖乖做貧道的煉丹仆役吧。”
夏侯淳臉色漸漸凝重,深深的看了眼郭融一眼后,直接斬釘截鐵地道:“好!這一劍,我承接了。”
郭融臉色一緩,拍了拍夏侯淳肩膀后,淡聲道:“去吧。”
夏侯淳聞言一怔,雖有疑惑,但也未曾多問。
他包扎好手腕,手持山漸青,向前一踏,瞥了一眼冷眼旁觀的蕭世龍,“你我之戰,尚未結束,你跑不了的。”
蕭世龍顯然不會逞匹夫之勇,冷嗤道:“有本事你沖過來便是。”
夏侯淳抬眼,目光之中似有恍惚。
有朔州城外的英雄冢,也有雁門關外的滿地斷肢殘臂,更有滿地碎肉與血污。
人間煉獄,莫過于此。
但最終,所有回憶都匯聚在一座座縱橫排布的新墳上。
那些都是戰死的將士。
夏侯淳默默抽劍。
他開始了沖鋒。
云霄輕騎收攏包圍圈,不斷圍獵夏侯淳。
他的身上早已遍體鱗傷。
他一次又一次的將云霄輕騎斬于馬下。
但同樣,他身上早已遍體鱗傷,疤痕如同縱橫交錯的蜘蛛網般,遍布后背身。
鮮血再次染紅赤袍。
蕭世龍眼神一冷,沉喝道:“攔住他。”
老道士不動如山。
讓蕭世龍極其不滿。
不過這一次,夏侯淳等人決定畢其功于一役。
務必一擊必殺。
山漸青顫鳴,劍吟大作,風起云涌。
蕭世龍嘴角嗪笑,似在看一只不自量力的螞蟻在挑戰蒼穹巨龍。
但就在這時,夏侯淳手中飛劍山漸青驟然加快速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繞過了老道士,直逼蕭世龍面門。
他勃然變色:“該死!”
正欲躲避。
就在這時,一記定身術落下。
延遲了一瞬息。
但就是這個一瞬息。
一柄長劍噗地一聲,從背后捅入了蕭世龍身體。
他難以置信的轉身:“你!”
后背那人,正是沈光。
這時,夏侯淳的飛劍已然降落。
他將梟首蕭世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