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船人的性命……
寧無猜望著那穿黑色華貴長衣的男子,仿佛是在談笑一般,舉止輕描淡寫,仿若這船上的人都不過是隨手便可摁死的螻蟻一般,頓時忍不住心中微微發寒。
精怪,小妖,化形,化靈,大妖,地妖,天妖,妖師,妖王……
這是一頭,即將踏入妖師境界的蛟蟒!
江潮翻涌,不戒老和尚眉眼低垂,白色的僧衣浩浩蕩蕩:“諸法因緣生,緣謝法還滅,施主如此大動干戈,想必不會只是為了要我們性命這么簡單,貧僧亦不會將船上的人命視為賭注。”
妖族雖然會襲擊人族,但基本上不會大動干戈,尤其是在畫江這樣的人族腹地。
洛都離這里不遠,況且玉致公主大婚,各大仙門都有高手前來,妖族不會只為了立威或是殺戮,便冒著這么大的風險來襲擊船隊。
然而黑衣男子并沒有要回答的意思,反而笑了一聲,手掌輕輕一握,岸上一名負傷的魚龍門男子頓時傷口如同莫名撕裂開了,鮮血如同泉涌。
眨眼間,整個人便慘叫著轟然倒地,氣絕而亡。
“畢師弟!”
“畢師兄!”
“妖!崽!子!”
魚龍門的弟子頓時群情激奮,對著那黑衣男子怒目而視。
“你沒的選。”
黑衣男子看著不戒老和尚,妖冶俊美的面龐上浮現出一絲笑意,攤手道:“本王喜歡看人做選擇,人性,這種東西真的很有趣,你若是不答應,本王便每隔十個呼吸殺一人。”
看著依舊沉默不語的老和尚,黑衣男子好整以暇的開口道:“十。”
“九。”
江面寂靜,寂靜到只剩下黑衣男子查數的聲音。
看著周圍密密麻麻的妖族,和地上血液流干的那具尸體,船上所有人都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天妖超乎想象的強。
誰也不知道下一刻淪為尸體的會不會是自己。
“大師,我們相信你!跟它賭!”忽然人群中,有人安耐不住的喊出聲來。
人們這時才發現,留給他們的路其實只剩下了一條……
“跟它賭了!”
“不戒大師,我們相信你!”
“雖死無怨,不戒大師你放手一搏便是!”
人群沸沸揚揚,宛若一群慷慨赴難的義士,每個人臉上都寫滿了悲壯,不得不將自己的性命寄于一個荒唐的賭局上面。
“四。”
“南無阿彌陀佛。”
不戒老和尚看了看人群,聲音蒼老的宣了聲佛號,古井無波的雙眸看向那黑衣男子:“就依施主所言,賭什么?”
黑衣男子那俊美的臉上頓時浮現出笑意,被黑銀兩色長冠束起的長發拂蕩,隨意道:“本王對你們人族的佛法有些好奇,所以想要跟你賭一件事,賭對了便算你贏。你若是贏了我,本王轉身離去,放你們過去,若是猜錯了,那便統統沉江喂魚。”
“如何?”
說罷,那黑衣男子攤開手,促狹般的望向不戒老和尚:“本王是不是很公平?”
花白的長須長眉隨風舞動,不戒老和尚點了點頭,手中頓落在江浮屠頭頂的禪杖緩緩收起,蒼老的面龐不動聲色:“希望施主信守承諾。”
“那是自然。”
“龍王!”
見到黑衣男子饒有興致的點頭,囍娘子頓時眼神微變,連忙從浮屠塔上面落了下來,半跪在黑衣男子面前切聲道:“龍王不可啊!這些人若是放走了,只怕會引起南國的警惕!”
黑衣男子卻是淡漠的掃了一眼她,聲音懶散的道:“你在教本王做事?”
囍娘子肩膀一顫:“不敢!”
黑衣男子緩緩邁步越過她,嘴角噙著一抹森寒的笑意,妖冶的眸子輕輕瞇起:“本王知道你想做什么,不過本王行事一向隨心所欲,便是那邊也管束不了本王,你既然投靠本王,那便聽本王的命令行事。想要對本王發號施令,那便好好修煉,早日成為妖王。在那之前,本王也不在乎你到底服不服,你只需要給本王記住,下不為例……”
囍娘子低著頭,不甘的咬了咬牙:“是!”
這個時候,黑衣男子才終于笑了笑,隨手從江里抓出一條鮮活跳躍的鯽魚,握在手里向不戒老和尚問道:“手下人不懂事,老和尚,咱們繼續。”
“聽好了。”
說著,黑衣男子晃了晃手里的鯽魚,笑道:“本王要跟你打的賭是……”
“本王手里這條魚。”
“是活魚?”
“還是死魚?”
黑衣男子手里的鯽魚拼命撲騰著尾巴,然而不戒老和尚卻始終垂著眼皮,似乎是睡著了一般,半晌都沒有作答……
武玄策撓了撓頭,看向初一和尚急道:“你師叔這是干嘛呢,這有什么可想的,那魚很明顯是活的啊!”
“阿彌那個陀佛。”
初一和尚宣了個佛號,搖頭道:“貧僧也不知,不過施主你能猜出來的這個答案肯定不對。”
武玄策一愣:“為啥?”
初一和尚笑了笑:“因為施主你腦子不好……”
武玄策:“草!”
看著兩人又要吵起來,林采薇在一旁無奈開口道:“這是個無解的陷阱,如果回答活的,那對方就會把魚捏死,因為魚是因不戒大師而死,不戒大師便犯了殺戒。”
武玄策道:“那說死的不就行了?”
初一和尚頓時看著他,搖頭嘆息道:“這位施主,傻子都能看出來那魚是活的。”
武玄策:“……”
林采薇搖了搖頭:“不行的,你們還沒明白么?眾目睽睽中顛倒黑白固然容易,但如果說是死的,那不戒大師便打了誑語。之前那大妖說要向不戒大師請教佛法,大概便是這個意思了,咱們這一船人的性命始終都在那大妖一念之間。現在重要的不是魚的死活,而是不戒大師的選擇,能否令那大妖滿意。”
“魚命和原則,到底哪個更重要……”
初一和尚頓時恍然大悟,白色的僧袍輕掃,對著林采薇輕輕一禮道:“阿彌那個陀佛,這位道姑朋友說的在理,你可比這位腦子不好的施主聰明太多了,貧僧受教。”
武玄策頓時就炸了:“草!師妹你別攔我!我今天非得給這禿驢腦袋開個瓢……”
武清月連忙拽住武玄策,小臉憋得通紅,有些抓狂的道:“師兄,能不能活著還不一定呢,你快消停的吧,打架能咱們活下來再說也不遲啊!”
初一和尚搖了搖頭:“阿彌那個陀佛,這位女施主你放開他,貧僧自小頭硬,誰給誰開瓢還不一定呢……”
“來啊!誰怕誰孫子!”
“阿彌那個陀佛,施主放馬過來!”
江水浩蕩不休,聽著耳邊兩人的聒噪,林采薇緩緩開口道:“都少說兩句吧,不戒大師好像要說答案了。”
不戒大師手中念珠飛快轉動著,似乎是極為掙扎,不斷地誦念著聽不清的經文。
而黑衣男子則饒有興致的看著這一幕。
時間一點點的過去,遠處的岸邊似乎遠遠的出現了幾點光火,云霞渡已然遠遠可望。
“南無阿彌陀佛。”
不戒大師宣了個佛號,緩緩抬頭,望向那黑衣男子:“是死的。”
黑衣男子臉上頓時露出鄙夷的神色,剛想抬起手中的鯽魚諷刺老和尚幾句,卻忽然一愣,看了看手里的鯽魚怒罵道:“媽的,半個小時前還是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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