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重裝摩托在灰土上飛馳。
楊國禮自稱今年已經70歲，但他此時戴著黑色的摩托車頭盔，雙手緊握把手，身子伏低，把摩托車開到了兩百碼的速度。
說他十七歲，陳南都毫不懷疑。
陳南坐在后排，也戴著摩托車頭盔，只見兩旁風景飛速掠過，風在耳邊呼呼作響。
他們的交通工具就是這輛摩托車。
陳南本以為目的地不會很遠，可竟然靠著摩托車一連跑了半個月。
楊國禮開車極其大膽，不僅白天開，晚上也開，夜色如墨一般漆黑，他卻能準確地繞過每一塊石頭，躲過每一處暗溝。
就好像，這條路印在他的DNA里，就算閉著眼睛也能走。
沿途也沒有遇到什么危險。
嗯，準確地說，是沒有正面遭遇危險。
有好幾次，摩托車聲驚動了灰土上的怪物，它們怒吼著追趕，陳南一回頭，就能看見屁股后面跟著好大一群。
但車速太快了。
按楊國禮的說法，只要摩托車開得夠快，那些怪物就追不上他們。
陳南再一次感慨，為什么楊國禮說他們是同類？就沖這份不要命的架勢，果然是有幾分道理的。
路途上趁著吃飯和休息的時間，楊國禮跟陳南講了許多關于穹頂的事情。
什么時候創立的，創始人是誰。
又是怎么一步一步走到如今這個規模的。
出乎陳南意料的是，穹頂的規模其實不大。
據說……人數只有幾十個而已。
這和陳南印象中的，穹頂一直在搜刮人才的情況不太一致，按理說他們在每個勢力里搞事，游戲中也花式邀約，應該有很多人才對。
“那都是世人對我們的誤解，其實我們招攬人才的標準很高，一般的玩家我們并不會打擾。像海灘，我已經很久沒有在里面邀請過玩家了。”楊國禮說，“游戲里也是如此，發現好的苗子后會立刻邀請，但真正能進入穹頂的，其實不多。”
也就是說。
游戲里的邀請，只是在廣撒網。
后續還要經過進一步的觀察和評判，才會決定是否真的吸納進穹頂。
楊國禮在海灘和陳南見面，其實也是觀察的一個環節，如果在那時候陳南的表現不能讓楊國禮滿意，他仍然會被拒絕加入。
就像是公司招人，需要經過初試，面試和復試幾個流程。
“關于你，是葛顯在參加完上一輪的游戲后，大力推薦的，他描述了那場游戲的過程，穹頂內部一致認同你的天分。”
楊國禮說話很真誠。
極其真誠。
就算是這種看似有些刻意夸耀嫌疑的話，聽上去也只會讓人覺得，嗯，他說得很中肯。
每一句話，都像是他的肺腑之言，讓陳南找不到任何說謊的痕跡。
不，他根本就沒有說謊。
陳南能感覺出來。
這也是為什么，他會答應楊國禮，去穹頂看看的原因之一。
沒錯，只是看看。
他確實被楊國禮的話打動了。
楊國禮描述的穹頂，聽上去……
很有趣。
但在親眼見過之前，他始終保持懷疑態度，只是看看，如果不對口味，他會毫不猶豫地離開。
半個月后。
摩托車在一座高聳入云的山峰下剎車。
山上長滿了某種類似于黑沙柳的植物，只是同時伴生著尖銳的荊棘，就像是一叢叢的鐵絲網。
只有一條上山的小道，摩托車無法通行，他們步行上山。
爬到大約五百米的高度，植被逐漸減少，地面上出現了許多孔洞，每個孔洞都在噴吐毒氣。
五顏六色的毒霧將半山腰籠罩，仿佛一條死亡線。
陳南有S級毒性抗體，穿行在毒霧中仍然覺得皮膚滾燙作痛。
楊國禮似乎也有S級的毒性抗體，在毒霧中依然泰然自若，甚至有閑心和陳南介紹。
“其實還有另外一條路，需要繞到山的背面去，那里的毒霧要稀薄一些，靠著防護服勉強可以通過。但聽說你有S級的毒性抗體，那就沒有繞路的必要了。”
穿過毒霧，繼續往上。
遭遇了一群猴子。
應該說是“金剛”。
每一只的個頭都有兩三米那么高，肌肉強壯得仿佛一塊塊的巖石附在骨架上，一拳打來，刮起的勁風讓陳南臉頰生疼。
楊國禮從隨身的背包里取出一只鈴鐺，輕輕搖晃，當當當的聲音擴散出去，才驅散了涌上來的猴群。
繼續往上。
每攀爬幾百米，就會遇到奇特而危險的東西，比如怪物，比如植物，比如巖漿和毒氣。
就像是一道道關卡，阻攔著上山的人。
又或者是……
阻攔想要下山的人。
在這重重關卡下，他們爬上的速度并不快，大約四五天過后，才穿過厚厚的灰云。
一束陽光，落在陳南身上。
他愣了一下，只見頭頂是干凈的天空，遠處一輪太陽，金光四射。
山頂就在眼前，那里種著成片的梅樹，正是開花的季節，幾棟磚瓦小屋掩映其中，炊煙裊裊升起。
見陳南發愣，楊國禮笑了笑，說：“和你預想中的景象，有很大區別，對吧？”
陳南點頭。
“我們幾乎走遍了整個大陸，找到這里。這座山峰不是最高的，但每天有一個小時，陽光會落在這里。”
“盡管還需要生活在防護罩下，避免毒氣侵襲，但，我可以自豪地說，我們生活在地面上。”
“這就是穹頂！”
跟著楊國禮一起走入防護罩，來到那梅花之間的磚瓦房屋當中。
陳南吸了吸鼻子。
確實，是炊煙的味道。
有米飯的香味。
嗯，還有青菜。
每棟房屋后面都有個小菜園，里面種著各種蔬菜。
“這些珍貴的植物的種子，都是我們在游戲里得到的，說出來你可能不信，那還是某個游戲的隱藏劇情獎勵。”楊國禮想了想，“游戲名好像叫植物大戰僵尸來著。”
“老楊！你回來了！”
“老楊！”
“這次可得多喝幾杯再走！”
一個個穿著打扮好似農夫的人從房屋中走出，親切而熱情地和楊國禮打招呼，目光落在陳南身上，都充滿著一股子的……
和善。
陳南在人群中看到了葛顯，后者沖他揮手，表情像是見到了多年未見的友人。
“來來來，先吃飯。”
“邊吃邊聊。”
“你叫什么名字？能喝酒不？”
眼前的這一切。
和陳南想象中的，不太一樣。
但他知道，穹頂絕不僅僅是一處世外桃源，這里聚集的是最天才的瘋子而不是農夫。
表面越是平靜，水面下的暗流，就越是洶涌。
說不定，會讓人粉身碎骨。
陳南瞇起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