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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七章 安和十三條

  蕭天南此問一出,任誰都知道沒字面那么簡單。

  魏南鳶滿飲一杯,淡淡回道:“自然是祝赤離河山大好之意。”

  蕭天南轉向叱羅燁,意味深長地道:“叱羅國主也是這個意思?”

  叱羅燁細眼笑成了一條縫:“那是自然的,當今天寞帝雄韜武略,下面又有王爺與征北王各震一方,再加上蕭鈞太子承九色氣運,近些年光芒逐漸顯現,赤離河山必定越來越好。”

  “國主倒是對我赤離之事了如指掌,”蕭天南點頭以表贊許,轉而疑惑道,“卻不知,蒼虞河山比之赤離又如何?”

  叱羅燁臉上笑容逐漸凝滯,顫抖著手將酒杯放下,俯首拜道:“蒼虞比之赤離,若山間螢火與天上日月,不敢存半分爭輝之思。全承宗主國天恩,這些年過了些安寧日子,小王深感知足。”

  蕭天南輕輕晃動著手中的酒杯,琥珀色的酒液在杯壁上黏上了淺淺的一層。

  他盯著酒杯,嘆息道:“安寧日子嗎?本王何嘗不想過上那么幾年,畢竟也是半身入土的年紀了,奈何總有些不長眼的人要跳出來生事啊。”

  叱羅燁有些惶恐道:“王爺說笑了,赤離近些年海清河晏,您又正當盛年,威名昭著,誰還敢來觸怒于您呢?”

  “海清河晏?”蕭天南自嘲笑道,“可不能這么說。有的時候看上去風平浪靜,說不定這水下面正有孽障準備作妖呢?”

  叱羅燁滿臉疑惑,小心問道:“不知王爺具體是何意?”

  蕭天南眼中閃過幾分厲色:“好,我也不妨點幾個名字給國主聽聽看——”

  “離殃。”

  “齊千乘。”

  “崔三郎。”

  “涂子羊。”

  “還有其他的我也便不提了,不知國主可認識?”蕭天南滿懷深意地瞅著叱羅燁。

  聽到第一個名字時,叱羅燁的臉色便凝滯了,乃到蕭天南說完,只見他手一軟,握著的酒杯“撲通”一聲掉了下來。

  他不顧潑灑在衣襟上的酒漬,屈膝跪在地上,猛地一拜:“王爺!”

  拜完后抬起頭來,竟已經惶恐得淚流滿面,悲戚之聲如子規啼血:“雖不知王爺是為何事提到他們,但離殃幾兄弟早在五年前就因結黨謀反,被我定了死罪,結果不慎被其逃走,至今一直杳無音訊啊!若他們做了什么惹怒王爺之事,小王實在是不知曉。”

  場上之人皆是一呆。

  叱羅燁終究是一地封國國主,單論明面上的身份,與蕭天南是平起平坐的。

  哪想到如今竟然被蕭天南一句話嚇成這樣。

  實在是羞恥啊……

  恰在此時,陽修祖從帳外匆匆進來,掃了跪在地上的叱羅燁一眼,在蕭天南耳邊低聲說道:“蒼虞五千人馬已全部被圍擒,根本沒有反抗。其中沒有都靈府修士,兩千是巨鹿衛,其他三千都是幫忙搬運歲貢的普通民夫。”

  得知這個答案,蕭天南明顯有些意外。

  這叱羅燁難不成還真是誠心誠意來看壁畫的?

  就這點人馬,竟好似完全沒給自己留條退路一般?

  不可能!

  雖然叱羅燁所有的表現都及其符合一個昏庸無能的君王形象,幾乎無懈可擊,但越是這樣,他越是覺得其中有異。

  這已與理性判斷無關,純粹就是幾十年尸山血海里走出來后的直覺。

  他蕭天南一生憑直覺辦的事不多,但還沒一次是錯的。

  看到蕭天南目光閃爍不斷,叱羅燁那邊似生怕自己會沒有說話機會一樣,又急急道:“我兒昆丘早就勸我勿要步武殷后塵,如今我已允諾太子蕭鈞提出的“安和十三條”,今日在此獻上,殿下應該也快到了。”

  “新年之前,小王將親手將蒼虞氣運碑交予赤離,廢王聽封,此后將深隱山中,專心丹青,再不過問世事了。”

  說完,顫抖著從懷里掏出一卷精致的帛書,雙手呈上蕭天南。

  安和十三條?

  交出氣運碑?

  廢王聽封?

  這幾個字眼的份量不可謂不重。

  蕭天南也是第一次知道叱羅燁竟然私自與太子蕭鈞達成了協定。他疑惑地打開,粗略一掃,鼻息漸重,目光閃爍不定。

  帛書上竟然詳細列出了蒼虞降國后的十三條約定,包括獻碑、廢王、清理武庫、上呈官員名錄等等事項。

  帛書落款處重重蓋上了蒼虞血紅色國印,作不得偽。

  蕭天南將帛書重重合上,他顯然也沒想到會是這樣一個結果。

  這可是自斷國祚的決定啊……

  這叱羅燁當真要降?

  他看著跪伏在地,連大氣不敢出的叱羅燁,心中千思百轉。

  良久后,神色逐漸轉冷。

  “聽起來很讓人心動啊,不費一兵一卒就能得到蒼虞這萬里疆土。只不過本王比較膽小,明天的事誰又說得準呢?總要求個心里安穩才好。國主要不過問世事,在本王看來,還有更簡單的辦法,不必再等太子了……”

  說到這,蕭天南一停,隨即陡然喝道:“來人吶!”

  小帳外立馬魚貫涌入兩排手執魚腸弩的玄甲內侍。

  寒芒閃閃的弩尖正對著地上的叱羅燁,一旁的魏南鳶自然也沒幸免。

  魚腸弩,專破修士護體靈氣。

  弩尖藍汪汪,淬的是見血攻心的奇毒。

  在小空間內擊殺靈修士,這些內侍早經過嚴密訓練,弩箭所向,已經封死了叱羅燁所有退路。

  在如此近的距離內,幾乎躲無可躲。

  原本在帳內作陪的幾個人緩緩站起,氣勢外放,一漲再漲,竟無一例外全是隱匿修為的靈修士,最差的也是漩境修為。

  叱羅燁緩緩抬起頭來,左右四顧,似乎有些死到臨頭的茫然。

  蕭天南手高高舉起,正欲揮下。

  帳外,突然遙遙傳來幾聲若有若無的鶴唳。

  然后蕭天南動作便僵住了。

  他只覺大腦中突然一片空白,明明叱羅燁就在眼前,卻就是想不起來自己要做什么。

  叱羅燁跪在這里做什么?

  這不是私宴嗎?為何有這么多帶弩侍衛?

  怎么回事,明明記得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做!為何就是想不起來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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