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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方十三

  去年臘月初八雪山云霄派滿門男女老幼三十六口盡傷其下。

  其原因,云霄派少掌門為玄陰教白虎堂下的一個小舵主。

  今年上元節花燈過后,河南金刀門血流成河,幾十口人盡皆為瞎子。

  可憐還有尚在襁褓中的嬰兒……

  玄陰教傷在他針下的好漢也是不計其數。

  張老漢說一段,唱一段。

  細訴劉補遺為惡的經過。

  眾人聽得無不咬牙切齒,憤怒嘆息。

  “爺爺、爺爺——莫要再說了——”

  小云雀著急地站了起來,清麗的小臉掛滿了擔憂。

  “這幾日總看現官府的人在這兒進進出出。”

  張老漢義憤填膺地唱道:“酒酣胸膽尚開張。

  鬢微霜,又何妨!持節云中,何日遣馮唐?”

  “怕甚么,當朝不仁,為官者為虎作倀,

  織造府、應奉局、造田所……民不聊生,縱使我血濺此地,

  也要學那柳飄飄一般仗劍天涯。”

  “好——好——”

  眾人站了起來,哄堂大叫著,激昂如燕趙之士。

  “不好了,有官兵朝這兒來了——”

  老板后堂奔了出來,跑到張老漢身邊不停地喘息著。

  “張老爹,快走快走!“

  “唉——,小老兒這幾日總是擔心受怕......

  最終還是來了!”

  “怕什么,張老爹說得對當朝不仁,今日花石綱,明日括農田,我們橫豎都是死,我們找官府理論去——”

  人群之中有人憤慨地大聲呼喝著。

  “我們大家一起找他們理論去”

  “找他們理論去”

  “理論去!“

  眾人嘩地都站了起來。

  一股人流頓時朝門口涌去。

  剛到門口。

  “啾——啾——”

  一陣箭矢破空而來。

  擠在門口的眾人還來不及躲閃便被射個通遍。

  “啊——”

  “哎喲——”

  慘叫迭起,四五個人頓時倒在地上。

  鮮血不要命地從傷口流了出來。

  一下子染紅了門檻、門柱。

  后面其他人哪見過這等陣勢,一下子嚇得愣在當場。

  原來激情四昂的樓閣立刻變得鴉雀無聲。

  眾人呆若木雞,不知所措。

  這時。

  有人小聲叫道:“大家快從后面逃去吧.....”

  “嘩——“

  “快逃啊!”

  眾人爭先恐后地朝后面涌去。

  乒乒乓乓!

  桌椅、茶壺被撞得掉落在地。

  聚英樓瞬間一片狼籍。

  “別讓他們跑了,這幫反賊居然無法無天,快點給我抓住,莫要讓玄陰教眾人跑了……”

  門外有個官兵大聲地叫嚷著。

  張老漢呆呆地看著倒在血泊之中的眾人。

  腦中空蕩蕩地。

  仿佛被抽空靈魂一般。

  上一刻他們還是生龍活虎、激情四昂。

  下一刻便魂歸地府,生氣絕無。

  張老漢感覺是自己害死了他們。

  要不是自己的憤世說唱,他們或許也不會倒在這里了。

  張老漢想到這里心中一陣絞痛。

  他痛楚的似乎想彎下腰來。

  就在這時。

  他感覺有人大力扯著他的袖子往后堂去了。

  他下意識地拉住身旁的孫女隨著人群往后門擠去。

  出了后門。

  是一條偏僻的小巷。

  三三兩兩的人跌跌撞撞地各自逃生去了。

  張老漢迷迷糊糊跟著那人左轉右轉。

  也不知過了幾條小巷,撞了多少個人。

  只感覺有個年輕的小伙子被撞倒了。

  似乎還叫他“老爺”。

  然后喧鬧聲慢慢地小了細了不可聞了。

  張老漢回過神來。

  這才發現前面有個熟悉的背影拉著他往城外走去。

  那背影四十來歲,步伐輕盈。

  身上綢緞衣袍,光鮮華麗。

  一看就是富貴人家。

  三人默默無語地往前趕著。

  不一會兒,便看見一個高大的城門。

  城門沒有盤查,三人魚貫而出。

  來到城外的一片密林中,前面那人方才停了下來。

  張老漢滿面潮紅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畢竟年紀大了這么一陣趕跑早已累得氣喘吁吁了。

  后面的小云雀也是呼吸急促,細密的汗珠兒直落。

  歇了一小片刻。

  那人轉過身來,笑盈盈地看著張老漢。

  張老漢一愣。

  原來這人正是在聚英樓酗酒的江大員外。

  這時。

  江大員外精神抖擻,早已不是原先那般醉薰薰的模樣了。

  張老漢是個玲瓏之人,這番死里逃生心中暗呼僥幸。

  “江大員外,小老兒真不知道如何感激你才對”。

  江大員外連忙擺手笑道:“張老哥不可不可,小弟尊你一聲老哥,還望老哥不要見外。”

  張老漢苦笑地道:“江老弟,小老兒受之有愧,受之有愧啊——,真沒有想到官府竟敢在眾目睽睽之下殺人,唉,這王法......”

  江員外嘆道:“國家潺弱、大禹國兵逼京畿,四處盜寇峰起,

  禮樂已經崩壞,現在的強權者哪會管百姓之死活。”

  “噢,對了,張老哥您在哪里落腳?”

  江員外換了一個話題。

  張老漢道:“江老弟,老夫與孫女住在高升客棧……”

  “高升客棧?”

  江員外念叨了一下。

  “現在看來是回不去了,張老哥可有什么重要的物事落在店里?”

  “倒也沒有什么重要物事,只是尋常一些更換衣服。”張老漢答道。

  江員外點點頭。

  “老哥如不嫌媧居簡陋,暫可到我那里住一陣子,等過了風頭,老哥再作打算,可好?”

  張老漢連忙躬身拱手答謝。

  “江老弟俠肝義膽,老漢謝謝你了。”

  江員外連忙扶住道:“張老哥你太見外了。

  老哥你博學睿智,小弟還有事要請教于你。”

  “江員外客氣了!但說無凡!”

  江員外道:“老哥你剛才在聚英樓時說‘春雷古琴’果真有此事?”

  “確有此事!”

  “怪不得了,怪不得——”

  江員外喃喃自語著。

  “江老弟,怪不得什么了?”張老漢不解地問道。

  就在這時。

  遠處官道上突然轉進來幾個人影。

  張老漢幾人循聲看去。

  密林邊緣,三個十五六的少年小心翼翼地跑了過來。

  三個眼睛含著笑意。

  直往這里看來。

  張老漢心中狐疑。

  自己初來乍到,不曾見過三人。

  怎么會對自己發笑呢。

  這時。

  那三人來到跟前,中間一個身材較為魁梧,對著江大員外抱拳。

  “江堂主,外面官兵散,你吩咐的事情都安排妥當。”

  江員外含笑頷頭。

  “十三辛苦了,柳法王呢?”

  那個叫十三的少年飲佩道:“柳法王在......”

  十三看了看旁邊的張老漢,斷住了話語。

  張老漢爺孫倆這時早就聽得愣在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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