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
基地室內訓練館,
時間已經是晚上10點,
有著各種訓練器械和輔助設施的訓練館從冬訓開始后,一直是運動員晚上加緊訓練的常規去處,以往就算到晚上9、10點,這里也依然是燈火通明,熱火朝天的熱鬧。
運動員、跟隊教練,包括輔助服務的工作人員,始終是忙忙碌碌的。
而今天的這里,顯得有了幾分冷清。
春節快到了,冬訓也進入了尾聲,大部分的地方隊員都已經回家,今天還在這里的也只有國家隊相對核心的一些人。
10幾個大小運動員分布在偌大的訓練館內,安靜的各自訓練,只有不時響起的器械和動作聲伴隨。偶爾的訓練間歇時間,在接受理療恢復時,也會有幾人聚在一起聊幾句,這才使得這里稍減了幾分清冷。
“楊哥,今天教練是不來了?”
靠邊的幾張椅子上,幾位林幕團隊的運動員此時差不多都坐在這里。理療師們或站或蹲的正在認真的給運動員們做著理療服務,他們也默契的秉持著他們的原則。聽、看、服務,只語不言。
而此時,趙林感受著身體略有舒緩后,眼神又溜了一圈訓練館,向楊祖耀問起了教練。
聽到趙林的詢問,楊祖耀活動著脖頸說道:“應該一會兒過來吧?!冬訓馬上結束了,教練好像是帶著其他幾位教練開總結會。應該會有我們明年出年后的安排!”
他現在已經是實際的運動員領頭人,教練有些情況也會跟他溝通下,因此對于一般事情他了解都要多些。比如接下來可能有的訓練安排,比如下一段的一些比賽和活動安排。
“哦,這人是越來越少,感覺…感覺到……”
趙林有些不知道去怎么描述自己的感覺,平常室內室外訓練,身邊總有不少人穿來穿去的,顯得忙忙碌碌的,等他偶爾休息的時候,看起來也帶勁,就算是找個人聊天搭話也好找目標。
可是最近些天,室外場一大圈溜下來都看不到幾個人,晚上訓練就更別說了,讓他感覺總有幾分孤寂感。
楊祖耀笑了笑,看了看其他幾人。
運動員的訓練是枯燥、疲累、重復,而且他們的田徑短跑更是公認訓練最枯燥、單調的項目。因此很多時間,教練們都會變著法的來穿插下訓練項目,或者是有些訓練互動上的安排。
而運動員們一般也會尋求一些舒緩自身的方式,比如他們訓練接力下來都是玩玩笑笑。也比如趙林就喜歡修煉間歇去找其他運動員聊天扯淡。
不過人越來越少后,目標也少了,他們現在不是集體訓練,在訓練項目和任務量上都有不同,一般能在各自的休息時間里集中碰到一起的機會不多。
也就是最后兩天,他們不怎么再上量。這讓能讓他們多了些碰到一起的機會。
看著幾位師兄弟都是笑笑,他也只能搖搖頭。越是訓練日子長了,他的感覺越深刻,不過也只能是嘮叨幾句,他也知道沒轍的事。
“唉,要放假了,不知道回家后會如何!”
趙林的話聲又響起,幾個人聽了后,心里都是有些莫名的復雜。
他們今年的成績算是不錯,單項有突破,接力更是拿了金牌,前一段時間已經鬧騰了很久。有了聲名和利益。雖然比起劉祥和林指導要差些,但也是不小的。就連最不起眼的何俊,也因為有著接力隊正式成員的身份有了些收獲。
可以想到,過年回家又將是一翻鬧騰。這讓他們既有著受關注和重視的喜悅,又有些不堪其擾的煩惱。
“嗨,你們真無聊!”
趙林有些“氣惱”,每次難得碰到一起休息的時間,都是他說的最多,這些師兄弟們都是看他“表演”的居多。
“哈哈,不是在聽你說嘛?”
楊祖耀聲音笑的挺大,其他人,包括正在服務的理療師們也不禁的有些莞爾。
“早知道,當初春晚來邀請了就讓教練答應下來,到時候上了大舞臺,被人指揮著,我看你們說不說!”
趙林嘿嘿一笑,腦海里想象了一下畫面,肯定挺有趣。
“怎么?想上春晚去給全國人民表演?”
這時候,陳建海也插了話調侃道,:“現在還有機會,劉祥不是去了嘛?你要是想再加進去,憑你華夏百米十秒內第一人、世界冠軍、奧運亞軍的身份,春晚應該能答應!”
幾人都是跟著笑了笑,說的是玩笑,不過在他們看來,可能性真的很大。
幾人的玩笑,趙林也不氣惱,他反而感覺輕松了不少,訓練本來就無聊了嘛,再不找點樂子多難熬。至于說春晚,他也是開玩笑的。
每年一般大賽結束,到年底,春晚都會邀請一些當年在大賽中表現出色的運動員。比如去年邀請了他和楊哥還有羽毛球隊的人。只是他們因為冬訓上新技術的關鍵時候,可沒空去參加彩排,春晚可不敢讓他們不彩排的直接上,最后也只能作罷。
今年,女排和田徑,奧運之旅極為出色,自然是邀請的重中之重。教練,他,楊哥,也包括陳建海他們,都在邀請之列。只是最后,劉祥去了,而他們教練因為實在太忙,沒答應。他們也跟著教練一樣,拒絕了。
能在全國人民面前表演,這當然是極大的榮譽,對于他們的名氣、商業價值都會有極大的促進。但教練都不去,陪著他們刻苦訓練,他們這些教練手下的人去了算怎么回事。
而且,教練說的很有道理,那個舞臺不屬于他們,他們要更大的名氣、榮譽,舞臺只能是在跑道上。
“唉,小蔣,來,來,這邊!”
笑過了后,趙林又說上了話,當看到從器械上下來準備到邊上休息的蔣兵時,他連忙的大聲招呼了起來。
“趙哥,楊哥,陳哥、沈哥……”
聽到召喚,蔣兵走了過來,挨個的給幾位國家隊的大哥打了招呼。
“坐,手還好了吧?”
楊祖耀拉過了一張空椅子,微笑著朝蔣兵示意了下后,關心的問了一句。
“嗯,不腫了,不太用力活動也不怎么疼了。”
蔣兵自然的活動了下手腕,回答了聲,接著坐了下來。
手腕受傷了,前幾天的事,他做了一段時間的核心力量訓練后,計劃又排上了更高一些難度的器械輔助訓練。只是一開始,有些不太適應,上肢力量也不太夠,身體拉開的時候沒太撐住動作,稍微的扭了一下。
最近幾天,他的訓練沒再上用手的器械,他的心里多少也有些憋悶,有些太不小心耽誤了些訓練。還好,手應該快好了!
“不要著急,教練的訓練計劃一般都是按照你能承受的極限來制定的。所以,你在訓練時,更不要盲目,要先學會適應……”
楊祖耀細心的給他蔣兵指點了下訓練的細節,蔣兵不時的認真點頭,他是真的用心在記。
對于這幾個完全沒有架子的國家隊大哥,他是真心尊敬的。接觸了不少新的訓練,雖然是按照計劃訓練,但有些不理解的他也想能弄明白。
經常的,他會問衛教練,只是衛教練有時也不太確定,他也經常的問教練,不過教練似乎太忙了,他也不可能總是去打擾。
偶然一次,他嘗試著問了下來串場的趙哥,結果就是趙哥很認真詳細的給了他解答。還特意的關照,讓他有事就去找他們。
剛開始他還顯得稍有拘謹,也不敢太打擾。畢竟,誰知道是不是客套,可幾次后他知道了。他們是真的沒有架子,是很好很好的一群人。甚至比起他學校里的那些所謂“大哥”們還要好相處,這讓他心里很暖。
“謝謝,楊哥!我會注意的。”
“感覺怎么樣?冬訓結束了,明年的話,教練在燕京的時候,你大概能過去,平時都要靠你自己,能行了嗎?”
楊祖耀的指點結束,趙林才接著開口問了話。
蔣兵是個大學生,看起來以后跟他們的路也不會太一樣,但是他還是想關心下。不管怎么說,這都是教練的弟子,他有著特殊的親近。
“基本的訓練能行,教練說,到年后差不多的時候,應該會再集中幫我做一些突擊。不過回學校后學校的教練……”
蔣兵有些欲言又止,衛教練說的再好,畢竟不是他的正式教練。回到學校以后,學校那些老師會如何看待他的訓練計劃,他現在沒底。當然,他肯定會堅持著按教練的計劃來走的。
“嗯,不錯。要堅定,也別放棄!”趙林有些懂,不過他也沒提,而是很“滿意”的點點頭給了蔣兵鼓勵,:“至于說那些個天賦什么的,別想太多。天賦確實重要,但誰的身上都有閃光點。我們的天賦都不好,我前年的時候還只跑的12秒,你看我現在不也挺好的!”
“哈哈,小蔣,趙林平常有些說話不靠譜,但這句話是對的,要堅定,相信教練,相信自己!我們都等著你上大運會!”
“老陳,我說話哪不靠譜了!我跟你……”趙林眉毛一挑,準備“發火”,只是眼睛稍一轉間,門口那里,他看到了一行人進來了,:“休息時間夠了,訓練了!”
“你們就在那,先別走!”
還沒等他動身,袁教練的聲音就傳了過來,:“你們幾個小的,也都過來下……”
10幾個運動員聞聲都停下了各自的動作,紛紛的朝著教練們的方向圍了過來。
“要放假了,教練們開完會了,要交待他們些什么?”
其實就在運動員們聊起話題的幾分鐘前,他們的教練們才剛結束會議,一刻沒停的就向訓練館趕來。
這些運動員是最后一批沒走的,馬上就要正式放假回家,冬訓就算是全部結束了。真正需要交待的東西其實并沒有多少,一場冬訓,基本沒有太大的意外發生。
按照制定的訓練規劃,各部都基本達到了預期目標。近三個月時間,運動員們都是圓滿的完成了他們的冬季訓練儲備。國家隊里,該要收集的信息也都差不多。
再要交待的,也只能是讓他們春節注意保持狀態的事,以及明年即將會要面對的事。他們開會的重點也不在這里,林幕帶著他團隊下的各小團隊的主要人員,說的更多的也是計劃和總結。
冬訓結束,他的短跑集訓隊主教練一職卸任了。不過,他副總教練和接力總教練的身份依然需要他去行使他的職能。該如何去做事,他現在也有著心得。
從當上主教練第一天開始,余偉立就跟他分享了如何去做一個項目主教練的經驗,同時也告訴了他,更需要根據自身的情況去實現工作最大化。
一年多時間,從冬訓的主教練,到接力總隊的總教練,兩次冬訓,一年的日常,林幕也逐漸學會了如何去按照自己的思路來做這樣一個大團隊的管理者。
歸根結底的也只是那幾點,設計規劃,監督、指導執行,分析、總結得失,再預設下一步的規劃,循環往復。用一個個小目標,逐漸去串聯成更大的目標。
現在的林幕團隊,也逐漸的行成了這樣一個機制。他的教練團隊,擴散下一個個的小教練團隊和運動員團隊,整個運轉已經逐漸成型。
而且,林幕也知道,從幾個月前林文悅給他一番匯報后,似乎就有意識的在加深著他這個主導團隊的管理涉入程度。
有他在運動員和其他教練員面前的影響力,他的團隊現在不但包括了訓練和比賽的規劃,甚至于還介入了包括后勤、輔助、科研、醫療和社交活動等各方面的事務。
有了更多的人員加入,有著更大的影響力輻射,為整個大團隊的前進提供了不少便利。當然,私下里一些不和諧肯定是有的。但至少在目前看來,林幕覺得,逐漸在向著好的方向前進。
林幕并沒有那么大的官癮,不是說非要去事無巨細的管著誰,但他更相信,有著同一目標和行動方向的一群人,能更有效率。
他可以帶著他們完成各方面的訓練,競賽,可以幫著他們扛起面對上級領導以及和社會輿論方面的壓力。也可以通過進一步的舉措,尋求更進一步的發展。
他希望,能集合起更多的人一起,共同努力,最終去完成他們的事業、使命。
左右偏了偏頭,林幕瞥了一圈身邊的人,原本接力總隊的教練們,以及國家隊其他部分短跑教練,也包括了后召來的年輕運動員們的教練。甚至還有因為蔣兵而湊上來的衛教練,和帶著胡珂、張蒙而來的呂教練。
能不能和他們繼續走下去,他沒法確定,但他相信,一切的團隊、集體,能完美捆綁在一起的永遠是利益。
談利益好像很俗,但其實才最真實,就連國家培養運動員都是為了利益,何況其它。國家需要的是運動員們展示華夏、展現華夏精神風貌和意志品質,這就是利益。利益本就不止是金錢的那一點點。
他思緒過后,更加堅定了,要帶著一群人去為團隊支撐起這樣的利益。
“老袁,老劉,你們現在不專職帶人了,但明年我可只能指著你們了。你們也辛苦下,春節可沒法多休息。已經是2月,咱們的新一賽季其實已經開始!”
“辛苦什么?訓練都有計劃,有什么特別要處理的我們就回國集中,到時候自然有你在、有大家在。如果時間能合適,幾個人能湊一起,我就帶他們跑幾趟接力。平常我也就是陪著小楊各處跑跑比賽!”
被點到名,袁國華倒是沒說話,劉仁率先發了聲。
剛開會林指導已經跟他們說過,劉仁負責楊祖耀,袁國華則要和張慶來負責趙林和沈歡,袁國華沒先吱聲也是在思考要如何去協調好趙林和沈歡。
不管怎么說,運動團隊里,運動員才是對外的主體,但教練作為負責主體的主導之人,必須要能有他的主導作用。
感覺劉仁好像還挺有些興奮,林幕搖了搖頭,瞥了眼袁國華,“辛苦不辛苦你問老袁,去年可帶著小楊跑了兩個月。”
“唔,其他都還好,就是隔沒幾天坐趟飛機,能坐到想吐。”
“坐飛機怎么了?多好啊,還能滿世界的到處觀光旅游,還都是公費。這以前可想都想不來,我當運動員開始到現在,幾十年了,也終于能享受一回了!”
劉仁混不在意,而且似乎真的挺“期待”。
林幕笑了笑,有些能明白劉仁,可不像他說的真是喜歡占個公費旅游什么的。
或許,對于田徑項目的人來說,能有資格到處去參加一些高級別的比賽,本身就是他們所期待的事了。
“衛教練,呂教練,年后有什么打算?你們的接力隊伍大概什么時候能出來?”
沒再去說這些明年的事,林幕問起了呂教練和衛教練關于大運會接力隊的事。
隊內包括他手下這些運動員的事,等年后的室內賽開場時還是要再確認布置的。他先提起也只是要讓袁國華和劉仁提前有個準備好理一下章程。
而他同樣也需要為即將來的事考慮下,大運會的接力隊伍既然已經兩邊商定,他就必須負起這個責來。
運動員選拔安排他肯定是不能參與了,這沒法體現高校體育協會獨立組織的意圖。但一旦人員出來后,他就需要更費心些。畢竟也是個世界大賽,可不能還像去年在徽省時那樣,個人、接力同時上,前后20天的。
“接力的選拔,我和老衛準備給代表團建議,時間就定在3月,比完國內第三站室內賽。嗯,應該會答應下來。”
林幕的詢問,呂青沒做遲疑,回答的很快。
“那時間應該差不多!”
林幕點了點頭,3月,他手下的運動員們都會被撒出去參加比賽,就算回來集中也就是一段時間。平常,他也只會帶著小蘇一個人,倒是可以分配的過來。
稍思量后,林幕悠悠的問了一句,“你們的隊伍定誰我沒資格問,不過,冬訓這批集中的人都能有選拔的資格嗎?比如小蔣同學這樣的?”
都是他領導的人,林幕也不避著,沒有含含糊糊,問的是相當直白。
哪里都有規則,不管是明的還是潛的,林幕沒那個資格去挑戰。但因為其即將要擔當的角色,他遵循大的規則前提下,完全可以有自己的發聲。
誰都可以有遠近親疏,他林幕也不是圣人,他可不希望蔣兵辛辛苦苦的一番訓練下來,還沒走入競爭就先敗了下來。
“選拔還是相對透明的,這次集訓的人第一期就納入了選拔賽范圍。只要水平到了,他們都是有機會的!”
呂青的回答看起來很肯定,但真不算清楚,一旁的衛教練則是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林幕聽著回答,感覺也就那么回事,“水平到了”這個詞本來就很難界定。差個0.1或者0.2的,都是水平之間的事,差距能有多大?
最后憑的還是感官。就如同他們國家隊往年的那些大賽上報名單一般。選拔賽是選拔程序,優秀的那幾個最終也只是會存在那一張討論名單上,至于最終上報?
當然,如果比較起來差距很大,自然是毫無爭議,誰不想有更優秀的運動員去賽場上展現,這也是利益。可前提是首先要比較,只有相對正式的比較才有參考意義。
林幕也只是想確定下,因為正常情況下,選拔賽就是一場相對正式的比較。之前他有問過衛教練,但衛教練的說法很不確定,比起華清的呂青,衛教練還是要差些分量。
現在看意思,確實會有一場比賽不會直選是肯定的,那這就夠了。
如果在學生層次的一場比賽中,蔣兵都沒法進入那明顯高一截的6、7人的范圍內,被淘汰了也沒什么好說的了。
確認了后,林幕更關心的就該是蔣兵的訓練問題了。
“衛教練,等蔣兵的傷徹底好了,平板支撐和腹肌輪,先穿插著訓練一段時間過渡下吧……”
一行人繼續向著訓練館而去,林幕在沉吟著考慮了下后,喊到了衛教練:“……而且……衛教練,我不是說你們燕體的訓練模式問題,但怎么說呢,你們的思路似乎還在很早前的科學和實踐之間糾結。小蔣在燕體一年多,核心力量不說,可他的上肢力量太弱了,還有……你可以好好考慮下……”
不是一個系統的,他也只能點一點,他也只是以啟蒙老師的身份才帶的蔣兵訓練。等蔣兵回學校以后,還是要學校的教練來的。或許是衛教練,也或許是其他人,屆時如果訓練理念上有沖突,結果會如何誰也無法保證。
說話間,依然還亮著燈火的室內館到了,林幕沒有再和衛教練說訓練的事,:“老袁,把運動員們集中下吧,把之前的事交待下。明天再讓他們調整一天,后天……”
放假、過年,也只有幾天的時間讓他們休息下。
再來時,他們就將正式開始他們的新一年,訓練、比賽,永遠不變的命題啊!
請:m.ddyueshu